“你们是谁？”他问。

“耶稣基督！这儿有一只会说人话的山羊！！！”

杰森怪叫一声, 他试图后跳却被不合身的长袍绊了一跤。

“谁给我换了衣服？！我他妈在哪儿？！”

“闭嘴吧红脑袋, ”阿尔忒弥斯脸色阴沉, 她怒视着手中的小斧子, “我也很想知道是谁把我的姑娘换成了这个东西。”

杰森震惊地瞪着亚马逊战士——她那身帅气的皮甲此时已经换成了滑稽的工装裤，就好像她下一秒就要握着斧子去砍树了似的。

既然阿尔忒弥斯也在这儿，杰森观察四周，不出意外在远一些的树下找到了格洛瑞亚。

水潭中传来哗哗声, 杰森警惕回头, 恰巧看见比扎罗拖着壮硕的身体爬上岸。

这个水潭有问题！

他们似乎都是从水潭传送到这个诡异的地方, 那么相应的, 回到正常世界的通道必然也在这个水潭之中。

回过神来的杰森迅速扑向水潭，但就在他眼前——他的手指甚至已经触及到水面！

潭水疾速退却, 只留下干涸的砖面。

方才还能浸没整个比扎罗的潭底此时距离地面甚至不到十厘米。

就算再迟钝此时也该意识到这个出口有什么问题，何况杰森自幼生长在人杰地灵哥谭市，他恨恨地拍击砖面。

“是魔法，我们麻烦大了。”

“不只是魔法，”阿尔忒弥斯否认, “是规则。”

她举起手指了指天空：“如果你愿意抬起你可爱的红脑袋，你会发现点更有趣的东西。”

“什......”

蝙蝠侠的羊毛袜啊。

杰森对着天空失去语言——如果那还算天空的话。

深灰的天空最高处俨然是张饕餮巨口, 口中獠牙交错, 不时发出可怖的咀嚼声。

“你们谁能告诉我, 这该死的究竟在哪儿？”

杰森试图向其他人了解情况, 一低头却恰好对上那双铜铃大的羊眼。

“你们是谁？”

“拜托我还想问你们是谁！”

“你们是谁？”

“该死的放我们出去我警告你！”

山羊逼近一步, 机械地重复着那句台词。

“你们是谁？”

杰森身后，再一次起飞失败的比扎罗撞击地面，发出沉闷可悲的巨响。

“难道我们在什么巨兽的胃里？”杰森猜测。

他已经放弃和复读机山羊沟通，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他们不得不组成临时小队来获取更多的信息。

“我可没听过那个巨兽的胃里会种树养羊，”阿尔忒弥斯提出另一个观点，“或许我们在什么邪恶的神殿中。”

事实证明，古老的血统同时为亚马逊人留下了古老的传承智慧。

阿尔忒弥斯是对的。

那个复读机山羊在他们拒绝回答后自顾自继续手上的工作，他端起食物放上祭坛，接着一道光束将食物吸入巨口。

杰森毛骨悚然地注视着那个疑为邪神的巨口咀嚼片刻，扭曲成大笑的弧度。

“所以这是个需要不断进食的邪神？”

杰森猜测，他注意到格洛瑞亚从醒来就一直处于自闭之中，这对小公主来说实在不太寻常。

“格瑞，你怎么说？”

突然被cue的格洛瑞亚肩膀一抖。

阿尔忒弥斯同时注意到过于沉闷的小疯子，她记起卷入黑暗前小疯子似乎喊了句什么。

“你知道这是哪儿，”她确信，“你让比扎罗别碰那个东西。”

“是的，”格洛瑞亚苦着脸，“我知道这是哪儿。”

“欢迎来到饥荒世界——暴食特别版。”

“这太荒谬了。”

在格洛瑞亚的提醒下，每个人都注意到自己视角右上方的那个身份标识。

“这太荒谬了，”阿尔忒弥斯无法忍受地举着斧子，“你在开什么玩笑？让我——亚马逊的战士用自己的武器伐木？”

“它不是你的战斧，这只是个角色自带装备，”格洛瑞亚试图向这个没怎么玩过现代游戏的战士解释设定，“你的身份是伐木工，所以......”

“我！不是!伐！木！工！”

阿尔忒弥斯被这针对性的身份设定迅速激怒，她怜爱地捧着自己的斧子，像是抱着白雪公主的王子。

“我一定能找到什么方法让她恢复正常，”她坚称，“我绝不会听从这个天杀的邪神摆布！”

格洛瑞亚耸耸肩。

正常反应，她一开始激活饥荒系统时，还以为自己的精神终于出了什么毛病。

“你怎么说？杰森。”

杰森努力将过长的袍子挽起来，他迟疑地看了眼仍在咀嚼的天空。

“或许我们可以去找找边界试试？我是说，或许我们能找到个突破口？”

理想很丰满，现实相当骨感。

杰森望着岛下漆黑的海水——他已经顺着这座岛走了一圈，忽略上方暂时无法进入的花园，整座岛屿都悬浮在漆黑的海面之上。

就算他有勇气跳进那明显不太正常的海面。

空气墙，又是空气墙，他压根无法越过岛屿边缘一步。

兔子尖叫着从杰森身边跑过——他从没见过哪儿的兔子能发出如此凄厉的尖叫，正如杰森也从没见过会推磨盘的猪人、会兜售种子的山羊。

整座岛屿就像是精神病人随手画出的涂鸦，毫无逻辑，极尽疯狂。

他丢出颗石头，螃蟹飞快钻进土里。

“这就是你眼中的世界？”杰森问。

“我知道有点奇怪但是，”格洛瑞亚使劲儿想词，“其实还是很有趣的，”她像是给自己添点底气一般抓过一头弗牛，“你看！毛茸茸和大眼睛！”

弗牛耸耸鼻子，转头一扬尾巴丢下恶臭的粪便。

“......”

他们注视着这头牲畜耀武扬威地走回牛群。

“好，好吧，”小公主沮丧地垂下头，“抱歉，这里的确糟糕透了。”

格洛瑞亚曾经期待过有谁能见到她眼中的世界。

就算这个世界很疯狂，很混乱，很......糟糕。

在实验室铺天盖地的白中，这是她唯一能见到色彩。

研究员都以为她已经在漫长的监｜禁中疯了——满室哀嚎中只有D074傻兮兮地抓着一团空气玩。

但只有格洛瑞亚知道。

只有她知道那些画风粗劣的花瓣是多么柔软，只有她知道浆果是怎样一种酸涩的口感，只有她知道春天会飞来蝴蝶，而冬季会堆积白雪。

格洛瑞亚有时候会冒死偷研究员身上的圆珠笔，为了送给小鼹鼠作为礼物。

而有时她能听见兔子尖叫着满地乱跑，即使绑在束缚架上并不能低头，也并不妨碍她为这滑稽的场景大笑出声。

这曾经是格洛瑞亚唯一的孤独乐园。

但她知道——她当然知道，现实世界有甘甜的浆果，温柔可爱的兔子和更好更漂亮的花朵。

杰森抿抿嘴，他仿佛一瞬间下了决心。

“跟我来，”大男孩牵起女孩的手，他侧着头掩饰通红的耳根，“我们会想到办法解决这件事。”

阿尔忒弥斯闷不做声地抱着斧子靠在树上。

比扎罗强行抓着只兔子摁在手里撸毛，那只可怜的兔子正挣扎着发出开水壶般的凄厉惨叫——杰森真心期望他不要因此产生什么关于兔子的刻板印象。

杰森清了清嗓子。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计划。”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需要达成一些条件才能成功通关——也就是从这个世界逃脱。”

在交流完各自的发现后，杰森得出结论。

“那么首先，让我们交换彼此的身份。”

毫不意外，堪称贴切。

手持斧子的阿尔忒弥斯被设定为伐木工，力大无穷的比扎罗被设定为大力士，杰森是没什么特点的威尔逊。

普通人类当然只能匹配成普通人类，杰森安慰自己。

“那你呢？格瑞。”

小公主停下翻书的动作——她手中什么时候多出了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