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同人)【旭润】假如披香殿主事手握剧本(139)
可恶又可恨。
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那是父亲豢养的龙,是遥不可及的天神。
朱老爷的遗命,朱大少不愿遵循。
他本想将少年以擅闯民宅谋财害命的罪名扭送官府,让写涉世未深懵懵懂懂的龙神尝尝人间苦痛,却发现事发时自己除了能聚起力气将龙尾人身的少年推开,搂住父亲逐渐冰冷的身躯以外,再没能有其他的动作。
他并非惧怕拥有未知力量的神明,而是由衷的替神明面前卑若草芥的渺渺凡尘感到悲哀。他是个商人,对天下熙攘皆为利来利往深信不疑,人之一生何其短暂,他不解为何自己敬之爱之的父亲,能将毕生的精力投射到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身上,全然不顾夫妻情谊父子天伦。
他更不解,为何神明要降临于此,为何明明是给他朱家带来灾祸的东西,而父亲却要顶礼膜拜称之为“龙神”?!
“求大仙,离我等凡人远一点。”
朱大少只能留下这话,背起受伤的父亲踉踉跄跄的离开别苑奔赴医馆。
药石罔医,活生生的人变作棺木里蜡黄肿胀的尸体,停灵三日后,在漫天飘扬的纸钱白帆中,朱老爷又变作长眠大地的一培黄土。
是夜,一身孝服的朱大少踩着父亲嘱人精心雕琢的石阶,一步一步走向深山之中泛着几星灯火的别苑。
那位神秘的少年仍在书案前挑灯作画。
被夜风吹得簌簌洒落的桃花瓣,顺着书房圆弧形的窗飘落在少年的白衣之上,在昏黄的灯下显出一丝浪漫。
对不速之客的到来,白龙有所察觉,但似乎不以为意,手上的画笔舔了几下墨,继续勾勒画中的红衣男子的鬓角。
夜里的山间总是宁静又喧嚣,听着屋外不时的鸟叫声,朱大少站了一会。
“父亲走了。”
见那人动作一顿,他接着说,“今日下的葬。”
白龙终于歇了笔。
“入土为安,如此,也好。”
少年的声音温柔又和煦,却透着万般的疏离。
“你们相处想必日久,您若是真的法力高强,对父亲哪怕有一丝丝怜悯,他也不该命丧于此。”朱大少语气平缓幽怨,心中笃定白龙的见死不救。
少年望向他,“死生天定,那日,你也不愿我插手不是吗?”
朱大少抬头,见白龙那双澄澈的眸子里明晃晃的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无愧亦无惧,心下有了些许了然,“您并非不能救,而仅止是无谓。仙凡有别,我们于你不过蜉蝣,朝生暮死,神仙怎么会为了区区凡人的生死劳心费神。”
白龙歪了歪头,收回落在朱大少身上的目光,看着画半晌。
“你说错了,我不是什么神仙,也不懂如何救人。子义他说过,生死轮回乃是自然之道,不可强求,若是强令他起死回生,或有不妥……”
朱大少脑子反应了一会,才想起白龙口中的“子义”是父亲的字。
他忽然觉得怒火中烧。
“你救他,是为不妥。那么,你随意出现在凡人命数里,就妥当了吗?”朱大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想扯住白龙的肩膀与他对峙,却莫名被一道罡风弹开了双手。
除朱老爷外,白龙几乎从未与人相处过,也没料到朱大少会忽然激动冲撞他,情急之下不自觉使出了护体罡风。
“你没事吧?”见朱大少手中泛起的血丝,白龙心里逐渐生出些无措,下意识伸手想将朱大少扶起,“我并无伤你之意。”
朱大少躲了一躲。
“你说你并非神仙,”他垂着头道,“那就是妖怪了。怪不得,怪不得把我父亲哄得团团转,叫他猪油蒙了心,养虎为患。”
妖怪?
白龙皱了皱眉,收回手道,“子义从不叫我妖怪。”
“够了!子义子义,他已经死了!”
朱大少腾的站起来,“他被你害死了,你明明是个异类,为什么要出现在人世间,为什么偏偏是我父亲,你堂而皇之的夺去他的神智和精力,叫他不清不楚的过完一生,居然还有脸提他的名字在这说什么自然之道,你到底知不知何为愧何为耻!”
白龙立在原地,抿唇看着面前赤目痛斥自己的男人,觉得疑惑不解,“我从未伤害过子义,你我也素不相识,为何要这般怨我恨我?”
听了这话,朱大少觉得可笑,又觉得无奈。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这你也不懂吗?”他慢慢走上前去,“ 你们这些神仙妖怪,法力无边凌驾于万物之上,可懂何为楚河汉界各司其事?人鬼殊途,仙凡路隔,你本就不该出现,不该和这红尘有任何关系,可我的父亲却因为你,因为一个异类而死,难道我不该怨不该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