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宠妃系统当了秦始皇的国师(327)

“多谢。罚金不退。”

“……”

这人真是从眼里到脸上都写满了古板愚直。

但是, 是个好官。

过了几个呼吸, 精卫茫然,“你不走吗?”

汲黯点点头,改变主意不再离开,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我也来参加社祭。”说完,裹紧自己披风坐下,披风是纯色,没有任何绣纹。

他突然用袖子掩口,轻轻咳了几声。风冷雪冷,他有些承受不住。

精卫总觉得对方实际上是想要盯着祂——一个士族女,在日常生活里随口就能说出对天子不敬之语,合理怀疑此女子是否生活在父兄私底下皆对天子口出狂言的环境中。

不过,盯就盯吧,与祂无关。

精卫继续和乡人交谈:“你们过往收成是多少?”

汲黯心中念了一遍:下田通常亩产一到一石半,中田通常亩产二到二石半,上田通常亩产三石半到四石半。中下田多,上田少,且基本在富贵人家手中。

这也不是什么秘事,乡人说:“也没多少,每亩大至是一到二石,要是老天赏饭吃,当年能有二石半收成,俺一定要杀只鸡拜拜老天!”

精卫又问:“你们田租多少?”

汲黯:三十税一。

乡人:“他们说是三十税一。”

也就是一年收成的三十分之一,一石粟是一百二十斤,收四斤粟作租……“这也不苛刻啊。”

一乡人便笑了,“阿妹家中颇具资产,也不曾管过家吧。”

另外一乡人将话语噼里啪啦地倒出来:“三十税一那只是田租嘞,还有口赋算赋,你以后有了孩子,从他三岁开始,就要交口钱了,每岁都要交二十三钱,我家有俩娃子,就是四十六钱。到了他们十五岁,就要交赋钱了,一人一岁一百二十钱,交到五十六岁。俺和俺娃儿娘也要交钱,俺爷俺娘也要交钱,现在一岁要交五百二十六钱——俺不会算,俺年年要交这钱,早记住了!”

他说话就像是在打算盘,拨出急促一片响。

精卫问他:“你家里有几亩地?”

“三十六亩,交了租子,还剩下差不多七十石粟,俺自家一岁就要吃六七十石,再交个赋,也剩不了几个钱了。有乡亲家里还没有俺家田多,都不敢生娃儿了,前不久俺叔家里生了娃儿,他直接将娃儿掐死了,可惜,是个男娃儿嘞。”

乡人说得很习以为常,青霓听得毛骨悚然,瞪圆了眼睛,脱口而出:“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听到这句诗,汲黯目光柔软了许多。他心说,能念出这一句的人,心里总会怀着百姓。也忍不住插话,叹息:“除了口赋算赋,还有兵役力役,岁岁都要服役,若是在当地服役还好,最怕去边疆做戍卒,一岁只需戍边三天,然而来回路途要半年,路上吃喝住行费用,皆是自行负担。”

对于靠土地吃饭的农人而言,万一轮到去做戍卒,实在是打击不小。出门半年,若是运气好,还能赶回来种地,若是运气不好,今年收成就凉凉了。

这兵役力役,可是从二十三岁一直服到五十六岁啊!

乡人们听到汲黯话语,再代入己身,悲从中来,肩膀在不住发抖。

孩子们尚不知事,抢着火堆旁肉吃,笑嘻嘻跟着身边人挤眉弄眼,打打闹闹,也不忘回头喊:“阿父!阿母!吃肉啦!”却鬼头鬼脑把最大那块肉先塞嘴里。

大人拍拍孩子脑袋,拿起小木棍敲瓦片,声音忽高忽低唱着——

“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发誓定要摆脱你,去那乐郊有欢笑。那乐郊啊那乐郊,谁还悲叹长呼号!

“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那乐郊啊那乐郊,谁还悲叹长呼号——

……

汲黯低声,不知道是在问谁:“乐郊在哪儿呢?”

*

精卫忽而问乡人:“你们心里的乐郊是什么样子呢?”

这就有些空泛了。

大人们苦恼地想着,小孩子洋洋得意:“这很难吗!乐郊就是肉!我想要吃很多很多肉!”

大人们便受了启发,七嘴八舌——

“像以前那样,孩子长到七岁才需要交口赋。”

“地里能多长些粮食,如果每亩能有十石就更好了。”

“两年或许三年才需要服一次役。”

“口赋算赋能再轻一些。”

“如果能不收就更好啦!”

“怎么可能不收赋,就是乐郊也没有这么好啊!”

……

精卫认认真真听着,认认真真记着。汲黯发现这位士族女面对乡人几近天真的愿想,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泼冷水。

她……似乎……竟然真切认为这种事情能成真?其余几个倒是可以做到,可是给百姓吃很多肉,让他们亩产十粮,这怎么可能成真!

她以为她是神仙吗!

汲黯觉得有些异样,更是盯紧了这不知名士族女。

他坚信任何话语都不会无缘无故,这位女娥究竟想做什么?挑起这些人对乐郊的美好向往,她想做什么?挑拨国人暴动,还是想骗他们钱,告诉他们,拿出全部积蓄就能进入乐郊?

他前年才刚处理了一个巫婆,她谎称自己能与河神沟通,只要给予她钱财她就能去请河神让当年风调雨顺,庄稼大收,不少人信了,将大半生积蓄取出交给巫婆,若不是有人看着不好,偷偷跑去报官,恐怕巫婆就要带着钱财远遁千里之外了。

在最后一名乡人说完时,人们脸上仍透着期待,哪怕这些美好愿景在他们看来,太过虚假了。

怎么会有这种地方存在呢?

令汲黯惊讶的是,那女娥听完后,竟然一声也不吭,没有安慰,也没有哄骗,更没有不屑。她仅仅是听着,在乡人停下话语后,没多久,她就起身离去,那杯酒一直拿在手上,终究没喝。

汲黯思索数息,跟了上去,走出一段距离,确定乡人应当听不见他们谈话时,才问:“你为何要说方才那番话?”

没有听到回答。

汲黯又问了一遍:“你为何要说方才那番话?”

“嗯?”少女这才回过神来,目光从远方掠回,停留在汲黯身上,解释:“刚才在想事情。”

汲黯点点头,再次开口问第三遍:“你为何要说方才那番话?”

精卫说:“他们的要求,我都能做到。”

汲黯脚步骤然停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都能?”

精卫点头,“都能。”

汲黯眸光锐利起来。

这太荒谬了!

——就像是杂交水稻问世前,有人说地里粮食能亩产一千公斤那样。听到的人,不是觉得对方在吹牛,就是觉得对方想搞什么骗局。

精卫也不管他信不信,只是平静地说着:“我家中有藏书三百八十四万卷。”

听到这个夸张数字,汲黯心脏不由漏了一拍,他几乎本能地要直斥少女,让她莫要撒谎。

这年头一书有多难得?一本《孟子》三万来字,要刻五十六卷竹简,没车子都拉不走,外借?你做梦!最多给人抄,还挑人,很多学子想借来抄录,不千求万求,搞个程门立雪表示诚心,休想人家松口。

大汉国家藏书,也才三万多卷,你张口就是三百八十四万卷?项羽没烧咸阳宫前,里面集天下藏书,也没这么多吧?

精卫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里面是她提前准备好的农业知识,汲黯接过后,随便滚开两列,眼睛就直了。再往后翻,发现并没有多少字。“这就没了吗……”汲黯一时间不免有些怅然,“是作者还没写完吗?”

“是我还没有抄完。”

汲黯没多想便追问:“为何?”

“我不知道要不要把它给皇帝。”少女声音里带着一股孩童般天真的忧愁,“他看着不是个好人。”

汲黯:“……”

“哎呀,对不住,我忘了。”精卫掏出金四两,塞到汲黯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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