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156)
一气沉默了半晌,试探道:“通天?”
“东皇太一还活着。”太初轻轻答道,“东皇于上清,是风流年少,纵情至性。是平生无所求,入眼皆畅然。亦是江上清风,山间明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与天下共适之。”
太初:“上清玉宸已失东皇。好在,我等不曾。”
*
在思考的间隙,命棋仍然在长河中交错,辗转起舞,纵横跌宕。
流光自她眼前飞逝,一如盛世里绽放的花,凡俗里走街串巷的兔子灯,仿佛伸手可及,偏偏转瞬即逝。
玉宸张了张口,又忽觉好笑。
那又如何呢?就算当真要为此付出致命的代价,他们就会放弃改变命轨了吗?
不会的。
她于心底答道。
圣人扣紧手指,诛仙轻鸣一声,剑光四起,割裂模糊了周遭的时空。她扬眸一笑,眼底映入星河万象。
无垠的混沌中,化名为忘川的魔悠然居于高台之上,注视着下方变化的人心。祂微微笑着,手指抵上凉薄的唇,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
“她真可爱,不是吗?”
归墟静悄悄的,只忽而起了一阵风,吹拂着漫天灰雪散如星屑。
“好了好了,本座知道了。”祂歪了下头,耐心地回答道,“我会把她留下来的。如果可以的话,包括她身边的这位朋友。”
“两位上清不嫌多,一位上清不嫌少。”忘川微微一笑,语气欣然道,“我们小户人家,过日子就是要精打细算,不是吗?”
归墟显然对此十分赞同。
飘摇无际的雪落得纷纷扬扬,仿若飞蛾扑火,自愿在剑光上起舞。
是的,剑光。
圣人一剑出鸿蒙,断时空,斩命途。
接引猛得回头,望着玉宸波澜不惊的面容。她一手挽起诛仙,长剑无情,截断了他刚刚落下的棋子。
“本座在此,既为执棋之人,亦为局中棋子。”
既是棋子,自然可以吞并其他的棋子。
她微勾唇角,语笑嫣然。
接引的指尖微微颤了颤,他面沉如水,竟生出半分错愕:“道友便不怕……”
他停顿了片刻,又忽而反应过来,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确实。至少贫道不能拿你怎么办。但道友既已来此,恐怕也知道贫道身后,尚有他人。”
接引:“你若视自己为棋子,焉知不会有一人,当真以你为棋?”
通天目光微沉,下意识想伸出手去拉住她,手指却只触及冰冷的屏障。
玉宸回眸望他,眼底波澜忽而破碎,泛起浅浅的涟漪。
“我知道啊。”
“但我一定要得到最终的胜利,彻底的,完全的,没有任何遗憾的胜利。所以,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可以接受。”
*
浮黎忽而沉下身,似有三分痛苦般按住心脏,额头渗出些许冷汗。
某些过于沉重的,复杂的反复的,绝望而至于死寂的情绪蔓上心头。
而更加可笑的是,他对于这些情感,并不陌生。
东皇死时是这般,三清分家是这般,又及..某一个平平常常的深夜,亦是这样痛苦的情绪忽而蔓延至全身上下,令他骤然惊醒,却丝毫不知,发生了何事。
“玉宸!”
鸿钧最先发觉他的异状,果断扣住他的手腕控制起他的法力运转。
浮黎却挣扎着,跌跌撞撞地挣开了他的手。圣人无声地笑着,眼底杀意弥漫。
他问天道:“当真没有半分代价吗?”
太初沉默了许久。
祂轻声答道:“本道向你担保,玉清圣人。作为天机命盘的执棋者,上清玉宸不会付出任何代价。她将奉行我们的意志,奉行洪荒的意志,将一切引导向更好的未来。”
“但是,未来并不会凭空到来。”
太初眼底浮现出些微的悯然,祂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想要得到更多,就必须付出更多。”
太初:“我很遗憾,她是我们所能选择的最好的执棋之人,却也同样是她自己眼中,最好的棋子。”
作者有话说:
我家天道大概是那么多的洪荒位面,难得的底层天道吧,咕咕挠头。
顺带我好像把坑圆回来了诶,兴奋地拍了拍翅膀,应该没出bug吧?希望没有唔。
新年快乐。
第123章 隔千里兮共明月 ◇
元始:家中的鸡毛掸子也空置了许久,着实有些寂寞。
玉宸很清醒。
她微微笑着向通天承诺着什么, 眉眼温柔,轻抿唇角,那双澄透明亮的眼眸中, 甚至带有三分天真的色彩。
少女那般热切欣喜, 眼中星辰灿烂耀眼,似要盖过现世一切黑暗, 令徘徊无定之人, 亦不必深陷于长夜之中。
通天叩在屏障前的手忽而收紧,指骨相碰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很艰难地笑了一下,方哑声答道:“好啊。”
“我求此世间,如你所愿。”
她笑得那么开心, 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偏又将脸贴上空气墙,用视线贪婪地描绘着他的模样,实在是幼稚天真得过分。
通天垂下眼睫, 感受着自己理智与情感疯狂交锋的状态,却仍是抬起一只手,恶狠狠地攥住了一颗棋子。
“这里就先交给我?”他弯起眼眸,眸光深深浅浅,交错地映出少女的身影。
她笑着伸手与他击掌,隔着无形的屏障。朱唇微启, 字句在漫卷的长风中氤氲。
于是他终于露出无奈的神色,耐心地应道:“好, 等你。”
接引远远地望着两人, 不知为何深深叹息一声。他垂眸诵了偈子,复而盘坐于地, 审视起他的命途来。
“..一切有为法, 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圣人喃喃自语:“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他眼中盘踞着灰色的雾气,仿若附骨之疽,氤氲不散。渐渐地,灰雾化成毒蛇的模样,自他面上一寸寸浮现,又从这侧游走到那侧,愈发显得狰狞可怖。
接引抬手掩住半张面庞,又从指缝中望去。
九天的星辰最是洒然肆意,从他眼前掠过,坠入无尽的星海之中。
他阖上双目,心情格外平静。
也许,这一次他们还是赢不了。不过没关系,总会有机会的。毕竟东方的圣人们,他们的缺陷如同他们的优势一样,如此明显,如此脆弱。
*
“叮铃铃——”
风吹过树梢前悬挂的风铃,令后土陡然从沉思中惊醒。
她匆匆起身,推开门扉望去,星辰倒映入澄明的湖中,晚风似比皎月长情三分。万籁无声,唯独风铃响彻,重复着单调的歌曲。
祖巫怔然一瞬,倏忽抬眸。
比以往更为庞大的太阴星低垂至云脚,几乎要与地面相接。
长江之边,句芒与玄冥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望着几乎要沉入滚滚长河之水的太阴悬月。江天月色照得此地一片澄明,似闻海涛声声,有人踏歌而来。
“这是..”玄冥惊疑不定,下意识朝句芒看去。
却听得一声冷笑,从男子口中传出。
“月神望舒?这般嚣张,莫不是欺我巫族无人?”阴柔俊美的神灵自长江之中踏出,邪气的眸微微上挑,显出三分肆意妄为的神色。
他又回转头,瞥了一眼二人:“阿姐、句芒,怎么,二位又来为我们家小妹充当说客了?”
这话说得委实不太客气。
玄冥面色一冷:“巫族一向讲究一体共荣,共工,你最近又在做些什么?”
共工轻笑一声:“哎呀呀,我的好姐姐。近来恶雨霏霏,连绵不绝,我自然是在处理我长江水系..嗯?还有外人来过这里?”
他眼中浮现出些许好奇,顺着那点痕迹探寻过去。
“咳。”
下一秒,青年便不由捂住胸口,低头吐出一大口血来。
句芒眉头一皱,上前几步:“兄长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