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159)

作者:谢初之 阅读记录

金眸熠熠生辉,一扫先前沉郁。

*

昆仑山上,元始与太清对坐。

朝露自叶间坠下,草木于岩缝间生发,衬得此地庭院一如往日般宁静。圣人不苟言笑的面容愈发沉静,淡漠地注视着眼前的昆仑镜。

似有光晕浅浅亮起, 镜面上逐渐浮现出一人的面容。

“帝俊。”他抬了抬眼,语气一如发现通天和太一翻墙出去玩时一样生硬。

端坐尊位的帝王微微颔首:“玉清圣人。”

他念这四个字时风轻云淡, 就好像被找上家门、问东问西这件事, 已经实属稀疏平常。

太清掩着袖,低头闷笑一声, 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端起自己的一杯茶, 转了个身。

元始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在他兄长身上停留了一瞬,透着隐约的危险意味。

“圣人今日找我,是为何事啊?”帝俊停顿了一瞬,迅速地甩锅道,“我弟弟如今正在西方找人,忙得很呢。”

“汤谷异变,与君有关?”

元始微垂了眸,出乎预料地开口道。

帝俊挑了挑眉:“您问这个啊……”

他指节轻叩桌案,长眉一扫,现出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唇边的笑意却随着这个动作,倏忽真切起来:“劳烦道友挂念,吾儿无忧,现于太阳宫中。”

元始微微颔首:“耀日之灵,不该折于阴谋诡谲。此劫已渡,往后自是一片坦途。”

帝俊一笑:“谢道友吉言。”

“此外……尚有一事。”元始停顿了一瞬,目光又落在茶盏之上,眉头轻轻皱起。

帝俊大感新奇,含眸笑道:“不知何事?”

他心说:还能有比弟弟更麻烦的事情?

元始又瞥了一眼强行忍笑的太清,终是僵着一张脸,开口道:“道友近来,可行过黄赤之道?”

太清:“哈哈哈。”

帝俊:“……”

妖皇颤抖着手,向元始天尊发出了灵魂询问。

天尊接住了他的疑问,神情分外漠然:“若是不曾,建议道友与羲和日君商量一二,择吉日而行。贫道近来参悟天机,观日月星宿,察觉天数有变。若无意外,将有十二月生于东方,当为道友之女。”

“只是,月满则亏,盈虚如彼。”元始眼眸微冷,“还望道友深思。”

帝俊艰难地思考了一刻钟。

在元始耗尽耐心之前,他终于回过神来,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目光打量着这位圣人。

原来,三清道尊之位,还包括送子的职能吗?

元始冷笑一声,慢声道:“妖,皇,陛,下。”

帝俊一手撑着昆仑镜,笑得分外灿烂:“好的元始道友,没问题的元始道友。道友大恩,在下没齿难..”

元始深吸一口气,一道法术打出,强行切断了昆仑镜上的联络信号。但见昆仑镜扭曲了一瞬,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他淡淡地瞧了它一眼,优雅地挽起了如云似雾的广袖,语气温热道:“兄长这是要去哪?”

太清端着他的茶盏,一边往外走,一边十分自然地回道:“唉,我那人族的徒弟最近颇为忙乱,为兄想着,能不能去帮点什么忙。”

元始笑道:“兄长竟是连喝茶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太清面不改色:“这不是忍笑忍得辛苦,怕一不小心笑出来,误了这上好的悟道茶。没想到最后还是没忍住,唉,真是不好意思啊仲弟。”

元始神色一冷,咬牙切齿地唤道:“太,清!”

长兄耍起了无赖:“仲弟在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没关系。”元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唇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兄长马上就能听清了。”

昆仑上空,再度回响起了,由盘古幡与玄黄塔献上的美妙的乐声。关于三清爱内斗的传言,也将继续在洪荒大地上,长长久久地流传着=v=。

*

耀日爆炸的余波还在继续,羲和带着自家小太阳,驾着金车出巡的消息却以更快的速度传遍洪荒。

后土微微抬首,远远望着太阳金车飞掠而过,心下又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至少眼下,妖族未受大损,两族之间微妙的和平仍然可以维持下去。怕只怕,有人会以为这是个好机会,动了贪念,反生动荡。

帝江、烛九阴等人的信笺纷纷递来,委婉地询问起后土的打算,沉静的祖巫一一对此进行了回应,放下笔的瞬间,她眼中现出隐约的茫然。

万物和谐共生,这是她身为大地之母的愿望,也是她毕生所求的大道。

她已经走到了如今地步,仿佛所求之道触手可及,却反而生出了几分迟疑。这样微妙的,脆弱的,仿佛随时可能被打破的和平,当真,是她想要的吗?

郁郁苍苍的林木垂下了枝条,其上开着一朵又一朵白色的小花。祂宽容地拥抱了祂的孩子,温柔地抚摸过她的长发。

后土将花捧在胸前,轻轻阖上了她的眼。

“我的母亲,我的至爱,我的此生所求,全部的执妄。”

她眼底仍然带着希冀,虔诚地祈愿着,“请指引我向前,死亡或者毁灭。让我靠近你,触碰你,拥有你——”

“我想要万万载的太平,又万万载的长乐,再万万载的安宁..直至洪荒尽头,我等命定的结局。”

“您贪婪的孩子,永不满足的孩子,将付出她的一切,来向您祈求。”

*

漫漫无尽的星海中,象征着命运的星辰格外明亮。人们心底最深最深的愿景,在撼动着属于他们的星辰。

玉宸慢慢地从星辰间走过,眼眸中跃动着奇异的色彩。星光倒映在她眸底,漾开清澈的波澜。

直至某一处,她脸上神情微微显出几分复杂。

少女沉默了几许,仍是将手轻轻放上。

西方境内。

落日的余晖拂过山野,将倦怠的生机流放在此地。在长夜重新到来之前,这仅存的光辉将哺育此地所有的生灵。

准提端坐在一棵枯死的树木之下,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天空。

一只蚂蚁在圣人掌心爬动着,携着小小的残损的果肉,它悄无声息地爬过,并不觉得与往常有什么不同。

也许确实有什么不同,但它显然并不在意。

它就这样爬上爬下,爬过来爬过去,勤奋地攒着自己的食物。

渐渐地,圣人垂下了眼眸,望着掌心的蚂蚁。他看着蚂蚁从这头而来,往那头而去,忙忙碌碌,丝毫不懈。

而他那朽坏的身躯,大底如同一座小小的土丘,供着它行走攀爬。

或许,他并不该坐在这里,平白教这弱小得近乎可怜的生灵,多走了那么长一段路程。

准提若有所思地想着,却到底一动也未动。

强行从爆炸中心脱身的他,自然要承担相应的反噬。以及……追杀到此的,受害人家属。

俊美耀眼的神灵恰是一轮太阳,以极为醒目的姿态莅临此地。苍苍郁郁的树木伸展开枝桠,出于本能地欢迎着他的到来。

准提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看着太一循着血迹慢慢走至此处。

长靴踏过积攒得厚厚的枯枝败叶,他眉眼平静无波,身躯微微绷紧,仍未放松警惕。

日月的目光恒久地停留在他身上,怕是稍有不对,便会降下天谴神罚。

西方的一花一木,仍然眷恋着太阳。

可是太阳属于东方,一如万千的生机,一如钟灵毓秀的生灵。

所以,方有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他突然笑了起来,又克制不住低头咳嗽两声,鲜红刺目的血又从崩裂的伤口涌出,泛着冰冷的金色。

那只小小的蚂蚁忽而意识到了不对,在他的手掌上到处乱爬,不知当往何处逃避。

准提没有再去看太一,他将手掌轻轻放下,覆于尘土之上,再度抬起手时,便见那蚂蚁晃晃悠悠,如蒙大赦般地离开了。

太一的目力自然是极好的。他金眸微闪,看着圣人脚下的蚂蚁匆匆忙忙地背着果实,安安稳稳地爬动着,不多时,便消失在土层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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