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6)

作者:谢初之 阅读记录

折自西昆仑桃林的桃夭,受当地地势阵法所护,未受昆仑极寒的气候影响,仍是春光烂漫的模样。

绚烂的绯色,映着少女莹莹若白玉的面容,如梦似幻,仿佛置身于一场归宁的清梦。

玉宸从容不迫地以执剑之势挽起桃夭,明眸灿烂:“师弟,请。”

赵公明也并不推辞,先行出剑,长虹贯日,寒风飒起,其势翩若惊鸿。

玉宸顺手挽了一个剑花,便迎了上去。

三月桃花艳艳,衬着她绮丽的容颜,似有亘古绵长的道意,伴剑意而生。是残红坠枝头,朝生而暮死。是日月周转不息,春与秋其代序。

死生之道,轮回运转。借了这天地法则,原本脆弱的桃枝亦变得无坚不摧,灼灼生辉,远非长剑所能轻易斩断。

玉宸出剑的姿势太过于轻描淡写,以至于让人一瞬之间未能反应过来,眼底便只剩下「惊艳」二字。

道法大成,自通天地。

昆仑小遥峰上,剑气浩浩汤汤,振地九尺。千载冰川,一瞬消融;山川草木,似被狂风卷蚀。若非阵法所阻,这声势波动怕是要传出千里。

赵公明下意识避让几步,不敢轻易试探其锋芒。随后,又朗笑一声,以清风之姿,携剑势而上。

小遥峰上空,灵气聚成狂潮,隐约形成风暴雏形,天倾地摇,如此异动,引得另外两位道尊,也不由分出心神扫了此地两眼。

赵公明的剑,乃是通天亲自所授,自是蕴含着上清圣人一二神韵。而今与玉宸执剑相向,他心头亦是愈发震撼。

一如面对着师尊一般,似乎从头到尾皆是碾压,偏生不会让人觉得挫败,只会越战越勇,竭尽全力,然后坦坦荡荡地承认一句: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似乎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玉宸手执桃夭,稍易剑势,便斩出了万千虚影,剑意凛然若霜雪,瞬息欺压而上。

下一秒,桃枝便横在了赵公明颈项处。

一瞬之间,风雪止息,万籁俱寂。

“你输了。”

少女神色平静,微微歪头,露出一抹浅笑。

鸦羽色的长发以青玉簪挽起,一身云白道袍,简素出尘,恰与之前灼灼风华,形成鲜明的对比。

甚至让人升起「不该如此」的念头。

单纯非她,简素非她,唯有她手执剑锋,斩出万千道意的那刻,能窥见她本色的冰山一角。

但这些偏偏都是她,是曾经,是过往。

命数使然,令岁月不老。

赵公明输得洒脱,拱手作揖,语气更添几分敬服,“谢大师姐赐教!”

一场比试结束,时间不过将将过去一刻。

余下的截教弟子也纷纷回过神来。赵公明跟脚资质皆属上乘,修为道法在截教中也排在前列,却也输得这般毫无还手之力。

但凡对自己的实力有点自知之明,便知无法胜过。

只是,人生道途,从心而已。

我欲拔剑试天地,何须裹足不前,作茧自缚。

于是,截教弟子便一个个视死如归地「不」,踏上了送人头的道路。

那人挥剑,气势如虹;这人布阵,日月入怀。

法宝交相辉映之间,将这一方土地几乎削平一层。

三霄姐妹们安排好输得心服口服的兄长,对视一眼,忽而笑而请之,欲以三人之力共布一阵。

玉宸,欣然与之。

少女只执着那一枝信手折来的桃夭,光芒流转间,便碾碎了这万千术法。仿佛只要她立在那里,便无人可以战胜。

也许,玉宸应该对此感到厌烦的,这般无休止的论道与争锋。

只是她心底却莫名泛上一层由衷的欢喜,像是看着自己期待的画面,在眼前真实地上演。

道统,传承,教义,师徒……

曾经心心念念的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快得几乎抓不住半分痕迹。而她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容,灿烂耀眼,宛如春华。

足以令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一直撑着下颌,姿态懒散闲适的通天,莫名怔了一怔,转而直起身来,端正了自己的仪态。

那一刻,圣人什么也没想,只是专注地凝望着她。

眼眸里的星辰宇宙尽皆消弭,仿佛只剩下了少女的身影,熟悉而自然地填补了所有的空缺。

仿佛本该如此,她本来就应该在那。

等着他某年某月倏忽回首,方才发觉他遗落了些什么。从而欢喜莫名,将缺憾一一填补。

通天倏忽一震,方从之前的状态脱离出来。

却见少女以礼貌不失友好的风度,再度击败了一位对手。似察觉到他的目光,她遥遥回望,唇边笑意清澈见底,似夜雨清荷,干净灵透。

他不禁哑然失笑,怎么会呢,这般奇异的想法。

“不过,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指节轻轻敲着身前的紫石玉案,眼底笑意浓郁,又不由伸出手捂住胸口,按捺住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

*

世间姝色难得,惊艳得何止一人。

尽管在一开始便知道结果,在宥还是来了。

青年白衣简袍,素衫上只缀着几笔丹青墨色,他一手抱着他从不离身的剑,另一手出神地折弄着垂落的一缕长发。触及此般灼灼风华,他本能地正襟危坐,不敢再多看一眼。

别人不知其故,沉浸于这无上风华之中,尚可容忍。他又怎敢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于清醒之际,直视他师叔的容颜。

耳边倏忽传来轻笑声,近到咫尺,他却未曾察觉。在宥顿时一惊,几乎就要拔剑,却被道人按下。

截教首徒,多宝道人。

“师弟似乎心神不宁?”

一袭杏色衣袍的道人意有所指,眼眸里带着微不可查的审视。

“师姐剑术无双,吾不慎失神罢了。”在宥冷着面容,挥袖震开多宝的手。

多宝也不甚在意,只循着他先前的视线,将目光投落至远处的试剑台。

“大师姐啊。”温润如玉的青年喃喃叹道,眸中深意微显。

三教之中,入门最早者,既为大师兄/大师姐,又兼首徒之名,为圣人之下,众人之上,可名正言顺统领教内事务。

无论她是否当真是「大师姐」——

一教之内,如何能容得下两个声音?

若是他与玉宸起了纠纷,教中事务又当如何?此时虽然不显,但往后..

千思万虑不过一句:

玉宸此人,当真可信否?

也许,他当时不该看广成子的热闹的。

不过,按照常理而言,他是不是也能「合情合理」、「理直气壮」地黑化一下?比如说:作为一个被师尊「始乱终弃」「用过就丢」的过气大师兄?

*

此时场上,又一位弟子败退。

未待下一位弟子入局,便见道人轻笑一声,拔出腰间秋水长剑,飞身入场,似有风,斜斜地掠过在宥耳畔长发,长剑轻鸣,回声悠扬。

还未等同门师弟表露不满,控诉大师兄的无耻插队行径。便见多宝回眸看了他一眼,仍是一副含笑的模样,却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惹不起,打扰了,您继续。

三字真言在心中滚屏般的刷过,非常形象地展现了多宝在师弟师妹间的赫赫威严。

道人一身杏色,本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却执了一把锋锐长剑。长剑翁鸣一声,似有杀伐之意四起。

他含笑而立,语气温和:“在下多宝,诚请大师姐赐教。”

怪事年年有,今年格外多。

广成子看着亲自上场「论道」的多宝,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哟,不装了?”

玄都神色淡淡,一心想着自家炼丹炉,闻言瞥了他一眼,只道一声:“慎言。”

不管多宝心里想着什么,此时既然要论道,便也摆出了一等一的态度来。

两人都不喜花哨招式,一招一式简明扼要,大开大合,只见长剑横扫而过,桃夭相接。虽是草木之质,却有金石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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