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些……我无法开口。

我沉默着用铁钩翻动火苗，里面半燃的建筑垃圾又被我翻出来，冒出的黑烟呛得我咳嗽个不停，卡尔见状接过去，又把那个火堆重新堆好。

我看卡尔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有些心疼，于是犹豫着说:“你累了就睡吧，我可以守夜。”

他只是淡淡地说:“你睡吧。”

我在那一刻仿佛花光所有耐心，在听到他这句话时情绪几近崩溃，咬着牙隐忍地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嗯？”

他皱了皱眉，扔下手里的东西转头看我，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我没有。”

我不知道在末世还有没有必要吵架，我的怒气全堵在喉咙，那里仿佛被噎得很痛，我想要大喊大叫，但最后只是说:“我尽力了，我也不想这样，可我能表现出的，就是我最好的样子。”

“那我请你看看其他人”卡尔语气里带着着不能相信“社区里的那些人，他们都能做的比你好些，所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之前到底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为什么末世已经这么久，你却还是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卡尔看着我，眼里的烦躁又慢慢被他藏起来，他看了我一会儿，又移开视线，只盯着地面仿佛思考着什么，当他再次移回视线时，他的语气已经近似请求:

“我们会接纳你，就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会变，所以……就告诉我关于你的那些事，不行么？”

我看着他，也近乎请求:“就……别问了，卡尔，别问了。”

他那时的目光像是被这答案伤了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于是只能挨在他身边沉默。

过了半晌他才轻声说:“睡吧。”

我没再说些逞强的话，乖乖枕在他膝上，蜷起身子睡了。

但可能是白天惊吓过度，夜里总是噩梦连连，我睡了没多久就从梦中惊醒，醒来时火堆已经燃尽了，四周一片漆黑，外面影影绰绰透进一些星光。我恍了恍神，叫了两声卡尔，却没有人应。

四周静悄悄地，原本我枕着的膝盖已经变成了卡尔的旧外套，卡尔本人不知所踪，我被这情况吓得六神无主，在原地只知道发抖。

在最初的极度害怕之后，我慢慢冷静下来，虽然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但我还是能强迫自己四下摸了摸，找回自己的枪和匕首，我不敢太用力地喊，生怕吸引来行尸，不一会儿我渐渐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大致能辨物了。

我看到地上没有血迹和尸体，也没有听见行尸的声音，但我只是不知道卡尔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一声不响地就这样离开我。我开始担心是不是还有别的人在这儿，趁我熟睡时把卡尔带走了。

我很害怕，因为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次单独行动，失去任何人保护，但我想找到卡尔，我想出了什么事我要救他，所以即便害怕黑夜中布满行尸的空城，我还是握紧了匕首在建筑里慢慢摸索着。

我从后面出其不意地杀死了几只行尸，到处低低地叫着卡尔的名字，却从未得到回应，那时候我第一次感觉可怕的其实并不是行尸带来的恐惧，而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彻底失去重要的人的下落时，内心产生的不安。

我要被脑海里的各种猜测逼疯了。

因为在那一刻，我差不多知道是卡尔把我丢下了。

他为我留下了武器，在我熟睡时离开了我，这已经快成为事实了，可我却不敢让自己相信，我内心麻木地杀着碰到的行尸，出了建筑。

看到瑞克他们的车子也不见了，那是我最绝望的瞬间。

我在那条街上站了好久，夜露把我的头发都打湿了，空气中都是尸体的腐臭，而我突然觉得原来这一切都结束了。我看到街上有行尸发现了我，它们向我冲过来，一开始只有几只，我一个一个地解决掉，但后来打斗的声音吸引了越来越多，我已经无法对付，我看到行尸从四面八方跑出来，我举起□□。

我知道一开枪就完了，因为枪声只会吸引更多行尸跑过来，可我那时只想开枪，只想破罐破摔地看看事情还会糟糕到什么程度，但在我要扣动扳机的一刹那，有人握住了我拿枪的手。

“你疯了！”

孪生子那张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麦克对我大喊大叫。他的金发也被夜露弄得湿漉漉的，软塌塌地贴在额头上，只有一双眼睛像是借了月光，亮晶晶的。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我抓紧麦克的胳膊，有些迫不及待地问他:“卡尔呢”

“他走了。”麦克很不耐烦地回答我。

可那时我对卡尔还抱着很多幻想，我接着充满期待地问:“所以是他叫你们来找我的吗？”

“poor girl”在他身后的唐用匕首快速解决了靠的比较近的一些行尸，然后转过头对我冷笑了一下，接着对麦克说:“快走。”

麦克拉着我就要走，我却不肯，一瞬间举起□□抵住麦克额头，狠狠地问他:“你们把卡尔弄到哪里去了？”

唐解决掉了近身的行尸，迅速端起枪，也指向我，他的语气却很平稳，对我说:“把枪放下。”

“除非你们把卡尔交出来！”我拨开了保险栓，用枪指着麦克，手不停发抖。

“开枪啊”麦克对我大喊，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远处的行尸都被吸引“那个混蛋(asshole)已经抛弃你了！”

“我不信！”我伸手扯住麦克的衣领，比他喊得还凶“你别想骗我！我现在就要见到卡尔！”

麦克极度认真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突然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就这样笑了一会儿，接着一把甩开我的手:“见鬼去吧！”

我被气得浑身发抖，心一狠就要扣动扳机，唐见状迅速冲过来推开我的手，枪声一下子划破静谧的夜空。

“听好了！我只说一次！”唐抢过我的□□，捏着我的肩膀对我一字一句地讲:“你说的那个叫卡尔的，我们看着他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他对瑞克说你被咬了，他亲手杀了你，他不会回来了！”

“这就是事实，不过你可以选，现在马上和我们走，或者死在这儿。”

说完，他又把枪还给我，我泪眼朦胧地看着那把□□，又抬起头看看唐，看看麦克，这时候行尸已经很近了，麦克叹了一口气，皱着眉替我擦眼泪，擦完对我说:“我们走吧。”

我恍恍惚惚地跟着他们跑进银行，躲在保险库里，和一捆捆的美金待在一起，我们也没点火，三个人安安静静地待在一片黑暗里，直到麦克先开口:

“你可不可以再告诉我一遍你的名字？”

“夏琳，夏琳.沃特斯”我飞快地回答他，我只是不想多说话。

“她不是……”唐在麦克身边欲言又止，接着有些烦躁地说:“我说了你要找的人已经死了。”

我听着他们的话，却做不出什么情绪，我还是在想卡尔为什么要抛弃我，又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知道原因，我的心被浸得冰凉，感觉浑身都要冻得打颤。我想起他对我笑，那双眼睛里看不出虚情假意，我又想起他和我说“我们要一起回去”，我想他应该是喜欢和我在一起的啊，他明明说过在乎我的话，为什么我只睡了一觉就什么都变了？

我很想大哭，却又不想在他们面前这样哭，只能在一边把脸埋进膝里，默不作声地掉眼泪，哭累了就蜷在一边愣愣地想原因，想到伤心处再哭一会儿，后来，我开始想通一些事。

我感觉到自己开始可以冷静思考，我突然想在末世好好生存，在我明白原来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之后，竟然不那么害怕了。

我只是……永远不想再见到卡尔。

第14章

我和孪生子一起走出银行，那时正逢朝阳从东方升起，朦胧的日光透过层叠的楼宇，在蒙尘的窗子上仍留下金色的痕迹。阳光洒过街道，洒在报废的车辆上，竟然让这座空城少了很多萧索，好像一切都是崭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