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后院，看到柱间的房门半开着，就悄悄走了进去。

柱间的房间跟以往有些不同，药味更重了一些，他看着屏风上旁搭着衣服，知道柱间一直在房间里，就捧着东西到屏风后面，谁知道还没走到那里，就听到屏风后的柱间冷淡说道：“出去。”

小鹤被柱间吓了一跳，想着那几天柱间同自己的相处，他才找回一点勇气，大着胆子向前，走到屏风后面，说道：“母亲，我想看看你……”他看到屏风后的柱间，坐在被中，上半身倚在软垫里，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柱间连头都没抬，说道：“小鹤，出去！”

“母亲，我、我听说你不舒服……想让你尝尝……这个……”小鹤眼睛已经红了，可是看到柱间一副生病的凄惨样子，还是忍不住上前关切说道。

“我说过了，出去！”

柱间刚从噩梦中醒过来，他在梦中又再次梦到辉夜，辉夜对他说着那些话，他大喊着辉夜的名字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在冷清清的房间里。守在一旁的蜜豆给他吓到了，想到了该到服药的时候，匆匆忙忙就出去准备药，没想到这个时候，小鹤就懵懵懂懂的进来。

小鹤的存在，在这时就像是提醒着他，他伤害了辉夜。

柱间在小鹤接近的时候，不耐烦的挥开小鹤递过来的东西，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就看到点心跌落了一地，还有一旁被他推倒坐在地上的小鹤。

柱间一愣，看到地上的小鹤咬着自己的下唇，看向他的眼神既慌乱又害怕，柱间被这样的神情刺痛了内心，想要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小鹤已经爬起来，冲出了房间。柱间看着地上碎掉的点心，忍不住用手掩着自己的面孔，他倒在枕头上，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受。他与孩子之间，似乎只能剩下对彼此的伤害，他一次次地在重蹈着这样的覆辙。

“柱间大人，我回来了……”蜜豆端着汤药进来了，她没听到柱间的应声，于是连忙走到屏风后，却因为柱间颤抖的身体而被吓了一跳，“柱间大人，您怎么了？”她连忙跪正在柱间面前，却发现脚边有散落的点心，一个个看起来还那么眼熟，柱间背着她，说道：“我没事……”

“柱间大人，喝药吧……”蜜豆将汤药送到柱间手边，她看到柱间的手有些颤抖，就拿起汤匙送到柱间的唇边，等将药给柱间送下去，那药效让柱间情绪稍稍镇定时，蜜豆便问道：“柱间大人，地上怎么有散落的点心？”

“小鹤送进来，被我打翻在地上。”柱间想到这里，心口隐隐作痛，他难掩痛楚的说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太烦躁了，为什么会这样？蜜豆，你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蜜豆看柱间情绪有些失控，连忙拉着他的手说道：“柱间大人，您不要往心里去，小鹤少爷还是个孩子，不会记恨您的。我现在就收拾，我立刻收拾，没事的。”她为了安抚柱间，立刻收拾起地上的点心，那些碎掉的点心渣很难收拾，她只能一点点的扫起来，忙活了好一会，才做完，而柱间则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神十分空洞。

看到柱间这样，蜜豆心里更是难过，她低声说道：“柱间大人，要不我扶您起来，到矮榻那里，好歹可以看看庭院里的风景……”

柱间没有反对这个意见，他伸出手，让蜜豆扶自己起来。蜜豆扶着柱间，又为他披上一层外套，两个人来到矮榻前，窗户被打开，夏天业已来临，庭院里的花也盛放开来。满眼的缤纷色彩，柱间却没有什么神情的变化，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你去安慰一下小鹤吧，他刚才应该是伤心了。”

“可是您现在……”蜜豆有些犹豫，柱间摆摆手，说道：“没事，你去吧。我现在感觉还好……”

蜜豆这才将信将疑的走开了，她心中还是心疼小鹤，毕竟明明是一片好意，却因为柱间此时的状态而被拒绝，那孩子才那么点大，心里该是多难过。

柱间留在房间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如同自己口中所讲的那样，他还好，他的内心如今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就像是连心都变成草木一般，人的知觉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满心的荒芜。就在这个时候，柱间感觉到一点痛感，仿佛是下腹在收缩一样，他下意识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才感觉到有些熟悉。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临近分娩前几天的征兆，柱间下意识喊道：“蜜豆……”才出声，又想起蜜豆已经被自己支开。

他掰着手指算了下月份，分明距离千手香推测的日期还有几天，柱间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撑起身想要朝门外走去。他披着件衣服，扶着墙壁向外面走去，后院里的人因为担心他心烦，都被换到前院，如今想要找个人，似乎都变得困难起来。柱间一步步朝着前院的方向走去，总算看到了宇智波家的侍女，那侍女看到他走出来吓了一跳，连忙朝他走过来，扶住柱间，柱间艰难的说道：“快点让人找千手香……”说完，已经忍耐不住，顺着墙壁滑了下来。

千手香手头上正有事，正在为一个病患缝合伤口，听到宇智波家来人找自己，心里一紧张，差点拿缝合的针头扎进内脏里。她骂了句脏话，然后对外头说道：“我待会就去！等我一会！”

边说着，她手上动作不停，那个被他缝合的人脸都绿了，看着她手上运针如飞，生怕她哪个环节掉链子把自己坑了。千手香到底身经百战，不一会儿处理完，脱了手套后连手都不洗，直接拎着箱子朝宇智波家狂奔。等到了柱间的房间里，她替柱间摸着脉象，看着柱间吓白的嘴唇，说道：“你怎么就不好好在房间里待着……”边说着，她又掀开柱间的衣服，用手摸着柱间的腹部，脸色并不好看，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但是她心中就是有不详的预感，于是千手香转头跟蜜豆说：“给我安排个房间，我这几天就住在这里了。”这样还不够，又让玲子去抓了几味药，打算等柱间生的时候，让他补充精力用。

柱间看着千手香一通忙活，说道：“辛苦你了。”

千手香看了他一眼，说道：“别说话了，好好休息。让你放宽心，结果还是……”她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拍了拍柱间的肩膀，又去安排别的事情。

她走出去的时候，正巧听到了玄关处的喧哗声，皱着眉头去看热闹，奇怪着怎么今天宇智波家这么闹腾，结果才来到前院，就看到蹲下身抱起小鹤的宇智波斑。宇智波斑风尘仆仆，脸上也是胡子拉渣，他那双阴沉的眼睛锁定在千手香的身上，说道：“柱间怎么了？”

“你回来的刚好，他这些天身体动了胎气，差点就要流产……”

斑脸色都变了，他抱着小鹤，说道：“走，我们去看你母亲……”

“不、不要……”没想到小鹤却摇了摇头，斑心里有些奇怪，就看着低下头的小鹤，蜜豆看这个阵势，生怕斑误解了柱间，便说道：“柱间大人今天因为身体不适，所以吓着小鹤少爷了……小鹤少爷，柱间大人最近时常做噩梦，所以刚才才会反应激烈。”

斑看了蜜豆一眼，又问着小鹤：“小鹤，怎么回事，跟父亲讲。”

“我给母亲送点心……但是，母亲不舒服，就把点心打翻了……”小鹤有些犹豫的说道，他觉得母亲应该是真的不喜欢自己，可是话到嘴边，欲言又止。斑看着孩子叹了口气，就放下小鹤，说道：“蜜豆，你先陪少爷，我去看看柱间。”他瞥了千手香一眼，然后径直向后院走去，千手香嘀咕着也跟上前。

斑知道柱间现在情况不好，却没想到自己才出去半个多月，柱间竟然把自己弄得这样憔悴，脸上瞧不见一点血色，就连眼神都像是当初辉夜刚离开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