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除却君身三重雪+番外(178)

作者:墨倾渊 阅读记录

暴雨终于将所有尘烟都冲刷干净,泥水沿着四分五裂的石板蜿蜒向远方,数十把长剑斜插在地上,中间是一片完整的圆形空地,一身灰袍湿透的洛青阳屈腿坐着,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滑落,湿漉漉的衣襟逐渐晕开了一抹红。

“洛青阳受伤了!”

那秦筝呢?

洛青阳对面五步远的地方,青衫袖摆之下,秦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红白交错,相握的双手肉眼可见地颤抖,一个深呼吸之后,她忍不住咳了一口血出来。随后便像止不住似的接连吐了好几口血。

“师父。”沐春风从谢宣的书箱里拿了伞飞身落到她旁边,撑伞挡在两人头顶,“是不是之前的伤还没好?”

萧瑟放下替秦筝挡雨的手,暗含心疼地看了眼小姑娘煞白的脸,指腹轻轻抚去她唇边的血痕,“累了就让我抱着。”

秦筝也不逞强了,点点头,伸手就抱住了萧瑟的腰,整个人埋进了他的怀里。

“小先生。”雷无桀也冒雨走了上来,心剑嗖的回鞘,唐莲也紧跟着上前。

一边是众人簇拥的秦筝,一边是孑然一身的洛青阳。这一刻,那个孤剑仙的孤字似乎渗透了无尽的炎凉。

萧崇轻叹了一口气,“这是,输了?”

颜战天看着那插了满地的剑,其中有一柄,他看得很清楚。

九歌。

洛青阳的佩剑,没有在他手里。

谢宣带着李凡松慢慢地走了上来,却没有靠得太近,他的视线落在了另一柄和周围满地的剑身颜色截然不同的长剑上,剑身上有着斑驳的锈迹,似乎很旧了,方才的局面那么混乱,不知它是几时出现的。

和其他被震飞的剑斜斜插在地上的角度不同,那柄剑更像是被人直插入地,离它最近的,是一袭青衫的萧瑟。

所以,这结果究竟如何?

知道答案的只有本人。

萧瑟环着秦筝让她靠得更近一些,掌心贴着她的后背缓缓输送着自己的内力,狭长的眼眸微眯,视线穿过人群看向那边孤零零坐着的洛青阳,“洛先生受的伤不浅,怕是没有三五日难以恢复,还打吗?”

第118章 放她走

▍她可以走,但孤的儿子,得留在天启。

那股懒洋洋的语气中暗藏着一股锐利锋芒,似乎只要洛青阳当场应下,他就会立刻伸手取他性命。

洛青阳看着秦筝,眸色晦暗不清,他没有说话,最后闭上了眼睛,就那么盘腿坐在滂沱的雨中。

萧瑟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打横抱起秦筝,对其他人道:“走,回家。”

一行人急匆匆地回了永安王府,徐管家忙前忙后地招呼下人准备热水和姜汤,沐春风给秦筝把了脉,不由拧了拧眉,“师父这几日不能再动内力了,之前在蓬莱岛上经脉受损落下了病根,今次强行催动了过多的真气,不好好养着会旧伤复发的。”

萧瑟拿来了秦筝之前经常背着的药包,“去看看雷无桀吧,你师父这里有我。”

沐春风点点头,起身去了另一个房间里看雷无桀。

房门一关,萧瑟在床边坐下,小姑娘恹恹地靠到他身上,“痛。”

“怎么不用你的镇山河了?”萧瑟一边在药包里翻找着合适的丹药一边问道。

秦筝一瘪嘴,“我是跟人正儿八经比剑,又不是啥也不管一通暴揍,用镇山河太作弊了。”

一根指头不轻不重地戳上她的肋骨,小姑娘顿时嗷了一声,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你生气啦?”

萧瑟挑了挑眉,不答。他拣出一瓶玉色的小瓷瓶,秦筝瞅了瞅,一缩脖子乖乖张开了嘴,等着他喂,这让他有心跟她说教几句的念头都烟消云散了。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拨了一颗丹药喂进她嘴里,“以洛青阳现在的水准随时都有可能入神游玄境。若今日他用的是礼魂不是国殇,你又让他使出完整的一剑,就算是我也不敢硬接。”

洛青阳没来天启之前,秦筝明里暗里的战书便放了几回。即便他未曾离开慕凉城,风声也会传进他耳朵。更何况他一路北上,越靠近天启就知道的越多。

秦筝和洛青阳之间迟早会有一战,只是萧瑟没想到洛青阳的国殇剑法剑势会如此之盛,可与天道之剑相比。

秦筝揉了揉现在还在发麻的手腕,“他如果伤得比我重,会放弃吗?”

“不会。”萧瑟想也不想便否认了,“他好不容易练成了凄凉剑,还没见到他想见的人,还没做成他最想做的事,他是不会罢休的。”

是夜,北离皇宫门口,一队禁军在白天被激战损坏的宫墙边搬运着塌落的砖石,宫门前那条已经沦为一片开阔空地的长街上,一个孤身寂寥的人影盘膝坐在地上。

他坐在那里很久了,街上的冷意在他身上结起了一层薄薄的霜,他的脸色苍白,仿佛已经死去一般。

一道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出现在不起眼的废墟一角,用着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伤得不轻。”

洛青阳闭目不语。

“宣妃现在就在永安王府,你想杀进去,必须得打败那两个人,否则什么都做不成。”

“小心永安王,他去过天下第一楼,如今至少是半步神游,那个小王妃始终在帮他出头,他在背后韬光养晦,没人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境界,他很危险。”

洛青阳眼皮微微一动,九歌在旁边嗡嗡作响。

黑影听到了那声剑鸣,上下嘴唇合拢,身形一晃就消失在了夜色中,连路过的禁军都不曾发现那里曾经有过人。

孤剑仙问剑天启的第一日在跌宕起伏中度过,第二日茶楼酒肆里议论的全是昨日发生的几场比试,一传十十传百,说得惟妙惟肖,仿佛亲眼见到了一般。

宫门口,那一袭灰袍仍旧盘坐着,一动不动,如同雕塑。禁军远远地围着他,仍旧不敢上前。

永安王府里,萧瑟听完徐管家的回禀之后微微点了点头,端着药转身进了卧房,只见床帐迅速一垂,一缕青丝却还昭然若揭地露在外面。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过去掀起床帘挂到帘勾上,余光瞥见小姑娘装模作样地闭着眼睛在睡觉,顿时一阵好笑,“别装了,起来喝药。”

秦筝微微挣开一丝眼缝瞅了他一眼,见他在床沿坐下慢慢吹着药汤,连忙一咕噜爬起来,起身的时候牵扯到了伤处,下意识嘶了一声。

萧瑟见她痛得龇牙咧嘴,忍不住叹了口气,将药碗搁在床头的方几上,“哪儿疼?”

小姑娘苦着脸,“胸口疼。”

他看了一眼,连人带被子把人抱到了自己腿上,拇指沿着她胸前的肋骨不轻不重地揉着,“怕痛还乱动。”

痛苦痛苦,痛和苦,秦筝两个都怕,沐春风在药方里不知加了什么东西,苦得她灵魂出窍了三分,整张小脸都扭曲了。

萧瑟环着喝完药出了一身冷汗的她,轻轻抚着她绷紧的脊背,“当初答应掌教真人不再让你受伤,是我失约了。”

秦筝小脸一皱,“这个不算,不能算的。”

谁真刀真枪切磋的时候没个大伤小伤的,她当初在师叔们手下挨打的时候比这还狠哩!不算不算。

萧瑟见她不满地瞪眼,指尖勾了勾她腰后的椎骨,秦筝顿时一激灵挺直了背,巴掌大的小脸怼上他垂首望来的眸光,“干嘛呀?”

“从你养伤开始到我们成婚,你乖乖的,嗯?”

她不乖吗?

她可乖了!

萧瑟看着她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明显是不知道乖字怎么写。

“殿下。”门外,徐管家去而复返,“宫里传召。”

萧瑟低头在怀里的小人儿唇上亲了亲,“躺着休息别乱跑,我让千落来陪你。”

秦筝揉了揉耳朵,乖乖躺下了。

萧瑟随着内廷司的小太监进了宫,直接来到太安殿,明德帝披着大氅站在窗前,目光悠远地望着天边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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