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吗？”一时之间，爆豪胜己将一切都抛在脑后。不到一米七的少年一把抓住了欧尔麦特的领口，用通红的眼睛瞪着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

欧尔麦特没有对爆豪胜己的反应露出意外之色。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抬起头看着眼前发怒的少年——匝起奶金色的头发仿佛狮子的鬃毛, 少年虽然冲着他怒吼，但眼神中流露出的却并非凶狠，而是浓浓的受伤神情。

“这么多年来，老子一直——”爆豪胜己用力地喘息着，“一直——现在岂不是没有意义——”

“爆豪少年。”欧尔麦特打断了他的话。骷髅一样皮包骨头的男人平静地与他对视，轻声开口，“因为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爆豪胜己的声音骤然消失了。他睁着爬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欧尔麦特，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气音：“……啊？”

“我很感激你为我做了这一切——特别是当你没有义务去这么做的时候。这些事情绝不会是没有意义的。”欧尔麦特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愧疚来，“每一年，我都会带新一届的学生，每一年，我也会送走一群亲手教导的年轻人。爆豪少年，你是我最早教过的的学生之一。正是因为如此，我把注意力放在新来的学生身上时，忘记了持续跟进你的感受。没有发现你一直对七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让你怀抱着这样的自责想法生活了这么久，是我作为教育者的失职。真的很抱歉，爆豪少年。”

欧尔麦特每说一句，爆豪胜己抓住他领口的手就松开一分。直到现在，白衬衫衣领彻底从他指缝间滑落，带着褶皱重新松松垮垮地垂在欧尔麦特的胸前。

“老子想听到的，不是这个啊……”他嘶声说道，颓然地垂下了手。

“爆豪少年，听完我接下来的话，或许你会改变想法。”欧尔麦特低声回答，“虽然退役是七年前的事情，但早在那之前很久，我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命运——在战斗中殉职，或者是耗尽One·For·All的火苗后退役。说实话，退役反而是不那么惨烈的方式。”

“我和All·For·One终有一战，最坏的可能性是他与敌联盟的其他人设计在我的活动时限用完后，在我落单时全员上阵把我围杀。但在神野之战里，在我身边并肩战斗的不仅有一批杰出的英雄，还有你们这些出色的学生，那已经比我设想过的最坏情况好了不少。”

“即便今天，我按照你的想法，让齐木少年将我的身体回溯到十几年前的状态，最终退役的那一刻也终将到来。再往后面继续说，人的寿命也是有限的。伸出手去、强行抓住早应远离的东西，这种事情就像自我欺骗一样。作为无畏的前No.1，怎么能这样惧怕失去个性的人生呢？”欧尔麦特——或者说，曾经身为“欧尔麦特”的“八木俊典”——的那张颧骨高耸的脸上露出了柔和的微笑，“有了你们这些学生，‘欧尔麦特’的火焰就延续了下去；而作为‘八木俊典’的我，也为自己能够继续培养出优秀的职业英雄而自豪。所以我才说没有必要变回去。”

“比起变回十年前的状态，现在的我，更加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地在我的基础之上，继续延续、甚至创造更加和平美好的社会。”

他笑着冲怔然的爆豪胜己眨了眨右眼：“现在的我，也很享受仅仅作为‘八木俊典’的人生呐。过去的我，想要放松的时候顶多只能泡个半身浴，可没有像现在这样趁着寒暑假去海岛上旅行的机会。这些，可都是托了你们这些优秀后辈的福啊。不要自责，爆豪少年，你们已经回报给了我太多，甚至远远超过了我给予你们的东西。”

爆豪胜己愣怔了许久，这才不由自主地开口问道：“但是那次在雄英见面时，我听见你的梦话了……你明明还在说着‘已经没事了，要问为什么，因为我来了’……”

“啊哈哈……”八木俊典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的头发，眼睛弯成弧形，“人上了年纪，就难免会梦到过去的事情嘛……”

“没关系的，爆豪少年。”他的神色忽然严肃了起来，抬起手，轻轻将爆豪胜己抱进了怀里，“老师我，一直在好好地过着自己的新人生。而你，也是时候扔下过去的那些包袱，重新向前奔跑了啊。”

***

八木俊典驱车离开了，临走前把齐木楠雄吝啬地拿出的一颗小小的咖啡果冻吃得一干二净，顺便还向齐木未来要走了波洛的地址。

听着屋外的车声逐渐远去消失，坐在沙发上的爆豪胜己一双猩红色的眸子终于动了动。他怔怔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过于宽松的衣服，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