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开放的问题想要回答出来更加困难。

这还考验到了他的诚信问题。

“……安东，这个世界并不是真实的，这个世界只有我们的灵魂是来自于更高维度的世界，其他的人甚至都不过是我为了复活您而制造出来的角色……您和他们并不平等，我珍爱您的善良，但是只有我们是一样的。”费奥多尔把红茶倒在杯子里，递给了安东尼，“您没必要因为我对这个世界的恶意而感觉愤怒。”

安东尼没有接过茶杯，而是换了一条腿翘着。

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情，费奥多尔愿意为他泡茶，安东尼会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费奥多尔，但是此刻他现在并没有品尝红茶的心思，闻着茶的味道他甚至觉得头疼。

“您应该和我是同一立场的，而不是和他们站在同一个立场。”费奥多尔并没有放弃，而是把茶杯放在了安东尼的嘴边，“尝一口吧，我好不容易泡的。”

安东尼不想被费奥多尔插科打诨混过去，他连抿一口糊弄费奥多尔的心情都没有。他伸手摁住费奥多尔的手臂，把他的手摁在了台面上。

“你要是觉得理直气壮的话，为什么从来不愿意让我知道？”

如果费奥多尔打心底里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那么他应该会骄傲地告诉安东尼他所做的事情。

费奥多尔不喜欢隐瞒他，他如果隐瞒了，那么肯定是因为他在潜意识里觉得这件事情不对，不敢理所应当地说出来。

刚刚费奥多尔的话无疑是承认了太宰说的话是真的，安东尼却可悲地发现自己对费奥多尔依然有着信任。

他相信费奥多尔之前说的会保护他远离那些罪恶是真话。

也就是说，费奥多尔对他的隐瞒其实也是认定自己做的事情是罪恶的。

费奥多尔陷入了沉默，半晌才开口喃喃道：“人类善与恶从来都不是统一的，神和恶魔是同在的，因此天使才需要惩处地上的罪，使恶人受到惩罚。”

安东尼从来都不知道费奥多尔的脑子里想到是什么，他有时候觉得费奥多尔的大脑里大概是藏着一个深渊吧。

安东尼并不太想接触他那深渊般的思想，他一直都是蹲在深渊边陪伴着费奥多尔。

他看到的是费奥多尔行为上的反馈。

他对费奥多尔思想中的邪恶其实是无能为力的，他能做的一直都是陪伴在费奥多尔身边，拉着他往光明的地方走。

费奥多尔的话他其实不是那么懂。

费奥多尔之前称呼他为守护天使。

天使虽然美好，但是也会替神降下神罚，将恶人化为盐柱。

安东尼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天使，他更无法惩罚费奥多尔——他于心不忍。

他只能轻声问，找寻费奥多尔行为上的回复：“我是出生在这个世界的，这个世界有我所爱的人，我不希望它被毁掉……费佳，你愿意停下来吗？”

他在费奥多尔面前一直都是那么弱势，此刻的询问更接近于哀求。

只要费奥多尔愿意停下来，他就愿意像是《罪与罚》中的索尼娅对拉斯柯尼科夫一样对费奥多尔说出“我们一同受苦难，也一同挂十字架”，陪他一起受到惩罚。

费奥多尔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宁静的目光看着安东尼，似乎是在表达自己无声的抗拒。

作者有话要说：

注：“我们一同受苦难，也一同挂十字架”来自《罪与罚》女主角索尼娅的话，她劝说男主拉斯柯尼科夫去投案承认自己的罪过，配他一起去西伯利亚。

小剧场——

安东：哪有我这样无能的天使？连惩罚他都做不到。

费佳：惩罚我可以有。

安东（气哭）：重点是这个吗？

咪呜……

第93章 加更（本篇+作话番外）

安东尼觉得自己坐不住了， 他从台面上跳了下来。本来不高的台面却让安东尼差一点就摔倒了。

费奥多尔伸手去扶安东尼，但是安东尼却躲开了。

安东尼抬头看向费奥多尔，他的眉心紧皱着， 眼睛里似乎隐约地有一些水光，他用一种刺痛了费奥多尔的眼神看向他。

“对不起，我现在想冷静一下。”安东尼对着费奥多尔的时候嘴巴很笨，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

毕竟他不能看到费奥多尔头脑中复杂而深邃的思想，他能做的从来都只有改变自己， 通过改变自己来让费奥多尔改变。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能让费奥多尔做出这样的行为， 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扭转费奥多尔的心意。

费奥多尔看着安东尼走上楼，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红茶，把杯子丢在了洗碗池里。

骨瓷的杯子和坚硬的水池碰撞，碎成了好几块。

柳博芙刚进门就听到杯子摔碎的声音，她却没听到诸如“小心”之类的话语。

……吵架了？

柳博芙觉得一阵窒息。

她才出去多久？怎么就开始吵架了？

明明他们之前看上去还好好的。

现在这个氛围不像是柳博芙出去转了一个小时， 倒像是消失了一整天，不然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变化

柳博芙之前并没有生气。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撒娇。想要安东尼和费奥多尔过来哄哄她。

她活了这么多年，让她尴尬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不就是给猫擦屁股吗？这种事情算不上什么打击。她也不过是喜欢在父母面前当孩子罢了。

不过安东尼和费奥多尔为什么会吵架？

柳博芙悄无声息地把门关上了。柳博芙觉得大概又是费奥多尔因为什么事情吃醋了。

在柳博芙看来费奥多尔只有在吃醋的时候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与此同时柳博芙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刚刚把妈妈找回来就和他吵架， 也只有费奥多尔这种人能做出来了。

水池里的红茶发出香甜的味道， 混杂着水池里原本的水的滑到排水孔里。不在漂亮的骨瓷杯中的红茶闻起来似乎带了浓浓的甜腻恶心感。

很多时候费奥多尔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句话说出来可能很多人都不相信：能做出那么周密的计划的人， 居然会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听到这话的人大概都会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大概只有费奥多尔和安东尼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笑话， 而是一个事实。

费奥多尔总是能做出和他愿望相悖的事情， 这是因为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安东尼想的其实没错， 如果费奥多尔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正义的话， 那么他也不会不让安东尼知道。

费奥多尔喜欢和安东尼分享他的一切。

即使在法律上很难得到认可，但是在费奥多尔心里安东尼就是他的妻子，夫妻之间不应该有什么秘密的。

费奥多尔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之前一直都觉得只要安东尼开口，他就会停下来。

可是他并没有，而且还隐隐约约的带着一点不甘心。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平时在想什么？这件事情对于费奥多尔本人来说也是一个秘密。

不过现在该怎么办呢？

安东尼会接受范围上的严重错误的他吗？费奥多尔并不觉得。

他和安娜最开始生活的时候，他就隐约的感觉到安娜有的时候会有离开他的想法，这也是他会请求安娜不要离开他的原因。

费奥多尔一开始把安娜想要离开的原因归咎于他赌博的恶习。

直到他被作为英灵召唤出来后，他看了安娜所写的回忆录，他才明白实际上和赌博并没有什么关系，让安娜产生离开他的想法，是因为他可能的不忠。

她所在意的不是他有没有犯过错误，而是是费奥多尔的道德有没有瑕疵。

而费奥多尔现在的行为已经不是道德上的瑕疵问题了，是完完全全的道德败坏。

这样的他大概会被安东尼坚决地抛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