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朝年纪不大，今年也就二十，他这些同窗，有的小他两岁，有的大他一岁，或四五岁，同龄的也有几个。

而冯渊今年也才二十四，跟这些人年龄相差不大，坐在一起，不刻意板着脸，瞧着跟柳文朝的同窗没什么区别。

冯渊本就刻意的收敛了自己的气势，又有意的跟人拉进关系，没一会儿就聊了起来。

柳文朝这几个同窗里头，有个姓李的，就是上回冯渊来苏州遇到的李姓书生。

当日冯渊询问过他之后，就直接到了府衙，跟知府询问清楚前因后果，便直接升堂了，李姓书生察觉出不对，虽然没跟来府衙，可听闻上京来的大人升堂审判柳文朝舞弊一案，还传唤了周义成，他就赶去了府衙。

是以，他自然认出了冯渊。

一行人聊得热火朝天，又叫来店小二点了一桌子酒菜，吃好喝好，一起看赛龙舟。

到了下午，酒足饭饱，赛龙舟结束，才各自告辞归家。

冯渊带着两个小厮离去，众人对视一眼，也各回各家。

柳文羲跟着哥哥回到家里，便将冯渊对他的特殊告诉了他哥哥。

“你说冯大人让他唤他大哥？”柳文朝有些愕然。

柳文羲点头，“秦家和顾家的两个小少爷都可以为我作证，他们当时跟我一起的。”

“看来冯大人这次南下，不止是为了查案那么简单。”柳文朝眉头微蹙。

柳文羲见他哥哥皱眉，忍不住道，“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看不出什么问题，他对我们态度很和善，”柳文朝摇头，他顿了顿，“只是他让你唤他大哥这点实在有些奇怪。”

明明入了雅间，他还能说出让柳文朝和他的同窗都唤他公子，没道理他想不到柳文羲也可以这样称呼他。

“那，是我惹了冯大哥不快吗？”柳文羲疑惑的道。

柳文朝见弟弟喊人这么自然，不禁挑眉，“你自己感觉呢？”

“我？”柳文羲挠了挠头，干笑着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就是觉得……冯大哥好像很喜欢我。”

柳文朝点点头，“喜欢你是必然的，不然怎么对你如此特殊？”

若是从前，柳文朝说不定还真担心弟弟被人盯上，他弟弟确实生了一副好皮囊。

如今这个世道，学堂里结契兄弟的并不少，也亏得柳文朝父亲还有些人脉，不然柳文羲早就被人欺负了，柳家岂能有安生日子可过？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107章 贰（33）补更

冯渊年少成名，十七岁六元及第，名传整个天下，短短两年就官居正四品，可谓本朝第一人。

与冯渊六元及第一样出名的，还有冯渊不肯娶妻的名声，从他考中状元，一直到官居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不论多少人给他保媒，他都不肯成亲。

前些年不少人都在背后议论，猜测冯渊是不是个断袖，才这样抗拒娶妻。

可是后来，冯渊定亲了，对象是个年幼被拐的姑娘。

据传，这位姑娘是被冯渊去金陵查案的时候救下的，还为此得罪了金陵四大家族。

就在今年二月，这位冯大人娶了那位救下的姑娘，听说夫妻感情好得很，除了妻子，身边没有任何女人，出门在外带的都是小厮随从，简直是个女性绝缘体。

这样的人，柳文朝当然不会猜测他看上了自己的弟弟。

如此一来，冯渊对他弟弟另眼相待的原因就值得推敲了。

“哥哥，你在想什么？”见柳文朝陷入沉思，柳文羲忍不住问道。

柳文朝叹了口气，道，“我猜不透冯大人到底想干什么。”

“想那么多做什么？冯大人是什么人呐？普天之下，最清正的就是他了，他不会害我的。”柳文羲十分相信冯渊的人品。

闻言，柳文朝哭笑不得，“你倒是相信冯大人。”

“我当然相信冯大人，当日哥哥身陷牢狱，我们家无依无靠，”柳文羲撇撇嘴，“当日秦大儒许诺，只要哥哥考中了秀才就收哥哥做关门弟子，就为了他这句话，哥哥招来多少人的白眼和讥讽？可哥哥出了事，他都不管你的死活。”

柳文朝摇摇头，“文羲，秦大儒没有义务救我。”

“可哥哥你是被冤枉的。”柳文羲不服气的道，“我也不是要他徇私舞弊，只是求他站出来让知府大人秉公判案，他都不肯。”

柳文朝默然。

“他不就是怕了甄家吗？”柳文羲哼道，“甄家那位老夫人，曾是先帝的奶娘，虽说先帝已经去了，可看在先帝的面子上，当今陛下也要给甄家几分薄面。”

要不是甄家和皇家这层关系，谁会怕得罪甄家？

哦，不！

即便甄家和皇家有这层关系，也有人不怕他甄家。

这也是柳文羲为什么如此崇拜冯渊的原因。

冯渊跟他们家一样，甚至还不如他们家，都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以说是天下寒门学子的楷模。

每一个出身寒门的学子，都将冯渊视作自己的终身目标。

哪怕只能达到他的一半，甚至十分之一，他们都很知足了。

“好了，文羲，不要再说了。”

难道柳文朝心里就好受吗？

他也不好受。

可秦大儒是他们兄弟二人得罪不起的。

说到底，人家也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身陷牢狱也跟秦大儒无关，虽然秦大儒那句许诺给他招来了不少人的排挤，可他被陷害入狱，说实在的，还真跟人家秦大儒没有关系。

若因为秦大儒畏惧甄家的权势，而不敢伸出援手，便怨恨他，那就太不该了。

“我……”柳文羲抿抿唇，“我只是……”

只是心疼哥哥。

“我明白你的心思，”柳文朝叹了口气，揉了揉弟弟的头，“没怪你。”

“哥哥还要拜秦大儒为师吗？”柳文羲忍不住问道。

柳文朝怔了怔，笑道，“不拜了。”

闻言，柳文羲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虽然他讨厌秦大儒畏惧权势，不敢伸张正义，害的他哥哥险些蒙冤而死，可他也得承认，秦大儒确实是个学识渊博的人。

他家虽然也是书香门第，可比起林家那样的书香之族，那就差得远了。

他哥哥需要一个学识渊博的老师。

可他内心又不希望他哥哥拜这样的人做老师。

有这样畏惧权势的老师，秦大儒那些弟子什么模样，也都能料想到了。

他不希望哥哥也变成这样的人。

柳文朝决定不拜师，他高兴之余，也担心。

“好了，别想太多了，回去歇息吧。”柳文朝笑了笑道。

柳文羲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转身回屋了。

次日，柳文朝回了书院上学。

柳家如今家资不丰，只供得起柳文朝，因此柳文羲只在家里自学，柳文朝在家的时候，也会指点弟弟的课业。

晨起吃了早饭，柳文羲练了半个时辰的字，揉了揉手腕，停了下来。

看了看外头的天气，烈日悬空。

他想了想，拿了把扇子出门散心。

巧的是，他走了没几条街，就遇上了在街上查线索的冯渊。

“冯大哥！”

柳文羲跑上前，挺高兴又遇上了冯渊。

冯渊有些惊异，“你小子怎么在街上闲逛？没去上学？”

“嗯……”柳文羲尴尬的笑了笑，“家里只有哥哥上学，我……我在家自学。”

冯渊闻言沉吟片刻，明白了缘由。

柳家到底家资不丰，又没有鼎立门户的长辈，这两兄弟有没有赚钱的营生，家里倒是有些水田。

可柳家兄弟也不可能去种田啊，只能租出去给别人种，他们就收些租金度日。

读书是很费钱的，供一个人读书已经很吃力了，供两人，柳家这样的情况，实在供不起。

冯渊忍不住皱眉。

在他看来，柳文朝的确聪明，可柳文羲底子也不差，靠自学，上次能将他的考校应付下来，已经是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