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提前为你的归来说声欢迎。”

“穿越管理局救世主分部的001号，元新歌。”

在沉默中，元新歌忍不住随着深呼吸的动作缓慢地闭上双眼，他觉得此时发生的一切都很荒谬，令疲惫感在一瞬间如同开闸的激流般迅速填满整个身体，让他想立刻倒下睡上一觉，醒来后发现这一切都并非现实。

元新歌不愿逃避，他还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所有准备，却还是没想到得知真相的感觉会使他变得如此……

如此……

……如此滑稽。

他经历十一次循环，做出十一次选择，最终以一票之差在加时赛中获得离开的机会，结果幕后黑手在告知他真相时表示他与这个阴谋注定无法完全切割，因为他甚至还算是幕后黑手的顶头上司，也是救世主分部的真正创办者。

记忆全失、机械训练、被蒙蔽、被操纵、最终希望落空——穿管局中真的会有如此倒霉透顶的领导吗？他实在忍不住怀疑。

“我没在做梦，你也没在开玩笑，对吧？”元新歌依然合着双眼，他微微抿着唇，“或许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我要么该将约定中循环的次数增加到一百次，要么从一开始就不该和你以这么荒谬的形式决定这种事情。”

002给出了一个相当客观的评价：“不同的经历会影响人在面对同一件事时做出不同的判断，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如果在恢复记忆前再将整个经过全部解释一遍能让你更好受些，我倒是也……”他思考了一下要使用的措辞，“有很充裕的时间。”

“我的确想让你详细地对我不知道的一切进行解释，”元新歌已经不再表现出极为明显的防备与敌对，他终于睁开双眼，缓慢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极轻，仿佛刚离开双唇便消散在了空中，“我无法在对真相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恢复记忆。”

001与002，这两个数字说明了他们曾经拥有过的亲密关系。

元新歌不能接受自己被继续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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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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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说, 穿管局赋予了元新歌第二次生命。

在这个被称为主世界的空间的历史中，曾有过很长一段时间，人类共同生活在地球之上, 过着比任务世界中的原住民更加平凡的生活，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奇幻异能、特殊组织或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 人类凭借科研手段与不懈劳动建设家园, 不空想，只实干。

经济水平的提升不断推动科技登峰造极, 科技水平又反作用于经济发展, 之后, 人类的探索从地面朝上下两个方向扩张，先是向脚底深入挖掘，再飞升进入宇宙, 星球上的每个角落都有人类的脚印。卫星地图拍摄的照片最直接地反映了这种进步，也令没能力加入探索队伍的人们有了获取信息的途径。

蛇虫积聚的原始森林成为了稀有生物的养殖基地，无人踏足的雪山腹地建立起了温度恒定的度假村, 深海中的剧毒鱼类被使用特殊手段处理后端上饭桌，越富有的家庭则越会追求使用更靠近地心的无害材料装修房子——这颗星球像是一颗苹果, 人类从外开始啃食, 直到将最核心的部分都摸得一清二楚也不肯停歇。

更久之前，尚且还有人类担忧地球的怒火会反噬当今以破坏生态为代价得到的成果, 但到了地球真的想要反抗人类的剥削时，它已经再也无法制造出能令人类感到恐慌无措的灾难了：海啸、地震、火山喷发, 人类有足够有效的应对手段，他们甚至找出了从灾难中获得利益的方法, 从而更好地利用地球带给人类的一切。

人类之所以不得不逐渐搬离地球, 并不是因为突然降临的天灾人祸。

即使地球的环境已经不再适合人类生存, 世界上也总会有人从未拥有过登上宇宙飞船的资格，元新歌是其中的一员。

元新歌是标准意义上的平平无奇，从学校顺利毕业后踏入社会为人打工，一直没有什么可观的突破性成就带他一步升天，只能靠慢慢积累不断尝试进步。地球被彻底判定为不再适合人类居住的时候，他没有硬气的背景，没有厚实的钱包，没有可以被认作非他不可的一技之长，因此也没有前往宇宙的船票，就不得不留在地球上勉强度日。

坏消息是，他家庭条件不好，即使他从懂事起便开始奋斗，希望有朝一日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过上富裕的生活，可直到房地产行业的就业者都离开地球之时也依然没车没房；好消息是，地球上已经没有太多人了，自然也没有法律或秩序可以约束他的行为，他大可以在空旷的高端小区中挑一处住所随便使用，不用付钱。

在这种情况下，元新歌没有尽可能地享受一些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待遇，而是一路举着版本老旧的移动终端，终于找到了一个空气洁净度相对较高的郊外农场，和一些奄奄一息的动物住在了一起。

他二十岁出头，患有肺癌，情况不好，起初是因为有抽烟的习惯，后来便是因为受到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粉尘与有害物质的影响，再后来，他把身上所有的积蓄打进了父母的账户，为他们凑齐了两张船票的钱，自己留在地球一边抽烟一边呼吸——他的病情正不断恶化。

毫不夸张地说，元新歌的生命力已经要被肺癌抽干了。

胸部的疼痛使元新歌甚至无法大笑或咳嗽，他呼吸短促，声音嘶哑，血压和血糖都有问题，身体在最糟时还出现了各种并发症。留在地球上的家伙都很可怜，但以他当时的情况，他大概可以去比惨大会中拿个金奖，说不定能换来两包烟，让自己早点一了百了。

002在他癫痫发作时闯进了农场。男人全身上下除了衣服便只剩口袋里那张急匆匆抄下一行数字的便条，这是他最后一搏的机会，也是未来决定他是否能继续活下去的关键。

他在农场里搜索了一圈，发现动物的食槽里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食物，大多东西都被辐射污染到不能食用，所以有些鸡死在了杂乱的草窝里，活着的动物看上去也快要没命了，但至少它们还活着。

有人在尽力延长它们的生命——男人心中有了这样的认知，但农场实在太过安静，他不认为其中有活人存在——说不定农场的主人到周边去寻找食物了，也说不定他在为动物填好最后一顿饭后死了。

他走进房间，发现了昏迷的元新歌，只是简单检查便了解了对方失去意识的原因，在经过了短暂的思考后，他不认为自己能为一位癫痫患者做些什么，考虑到癫痫发作会自行停止，他便打算让元新歌自生自灭。

于是002把元新歌原模原样地留下，自己又走了出去，决定先将旁边的房间收拾干净，暂时作为落脚点居住。

元新歌的生命力一向顽强，他挺过来了，又差点被突然进门想拿走他房间里桌子上水壶的002吓个半死。

002本来打算直接把水壶取走，但既然元新歌已经醒来，他便礼貌地询问道：“我可以先拿走用一下吗？”

元新歌搞不懂现在的状况，他想张口说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加上身体到处酸痛又提不起力气，最终放弃了与男人进行交流，只是极为疲惫地点了下头。事实上，这个水壶本来就并不是他的所有物。

“多谢。”002嘴角有个公式化的弧度，保持着这样的表情，他端着水壶离开了。

两人就这样在农场中过上了互不相干的同住生活，他们每天的日常都像是复制粘贴出来般毫无变化：对于002来说，他在房间中用翻箱倒柜才勉强找出的一根与账本夹在一起的蓝笔计算着最后的数据，还算平整的桌面、颜色较浅的窗框、散发着一股霉味的被单都成了他的草稿纸，他近乎狂热地从早到晚算个不停，直到身体报警才会进食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