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忙了一天，累了吧？”康熙出声问了一句。

明月看了他一眼，见他这句话并不是客套似的随口问问，便点点头道：“是有些累了。”

说完，明月反问他，“皇上呢？也累了吗？”

像是没想到明月的回答会这么坦诚，康熙微微扬了一下眉头表示意外，却并不讨厌明月的这份坦诚。

“朕还好，就是有些饿了，朕让人先传膳？”康熙问。

明月点点头，凤冠上的翠凤也跟着在珠宝华叶之间晃动了一下翅膀，仿佛间像是要振翅欲飞一样。

还真别说，明月真的是饿了，因为穿上朝服，戴上凤冠之后，明月连坐着都不能乱动，更别提更衣这样的大工程了。

所以这一整天她东西没吃两口不说，就连渴了也只能用清水润润嘴唇，今天一整天补充水分最痛快的，还是刚刚和康熙饮合卺酒的时候。

这点康熙倒是没想到，还是等奴才提膳过来，他和明月都落座之后，他见她不是先吃东西，而是先喝水，他才意识到比起饭菜，她现在更需要水。

“刚刚你该直接跟朕说的。”康熙见明月仰头便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便知道她渴得厉害，于是不用奴才动手，主动给她又倒了一杯水。

“私底下没外人的时候，倒也不必太守着规矩。”

听到康熙这话，明月也不急着喝他给她倒的这杯水，主要是刚刚那一杯已经够她解渴了，她朝康熙看了过去，问他：“真的吗？”

见康熙点点头，明月就继续问道，“那我可以先把凤冠摘下来吗？”

太重了，明月感觉自己脖子都快要压断了。

从第一眼看到这一顶凤冠的时候，明月就开始犯怵了，因为它顶高四重，上用大东珠一，下三重贯东珠三，刻金为三凤，凤各饰东珠三，冠前左右缀金凤七⑶。

光是看着都觉得它很有分量了，更别提戴在头上。

“还有这耳钳。”也太重了。

明月还是穿越过后才知道满洲还有一耳三钳的风俗，何为一耳三钳？就是一只耳朵得带三只耳环，两边加起来就是六只耳环了。

明月今日就是带了三对耳环，这三对耳环都是一模一样的，是金龙衔东珠的造型，同样是不仅看起来很有分量，戴起来也很有分量。

同样都是大婚，作为新郎的康熙这一身装束看起来可比作为新娘的明月要轻便许多了，他刚刚确实是说了让明月私底下不用太守规矩，只是他没想到他前脚刚说完，后脚明月就真的不守规矩了。

“去吧。”康熙发现自己对明月的了解似乎出现了一些偏差，他犹记得她小时候似乎是一个格外守规矩的小姑娘。

这点和她的义父鳌拜完全相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当初尚且年少的康熙才没有因此而迁怒明月。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康熙发现明月现在比起小时候似乎没那么守规矩了，他就对她产生了什么恶感。

他只是觉得有些意外而已，同时也多了几分新鲜感。

明月不知道自己顺着杆子爬导致“自己”的人设崩了，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还会照样这么做的。

她不知道在历史已经发生改变的情况下，她这位康熙继后会不会像正史里的她一样，也是当上皇后半年的时间就香消玉殒了。

如果她真的只剩下半年的时间，明月当然不愿意委曲求全地活着了，毕竟她都要死了，当然是先顾着自己痛不痛快了。

要是她能够打破康熙克妻的魔咒的话，那么她更加没必要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了，毕竟康熙也不是短命的人，她总不可能在他面前装足几十年吧？

这样她这辈子指定把自己活活累死。

所以明月再三考虑，还是觉得应该让康熙从一开始就稍微了解一下自己的真实性子。

而且也是康熙自己说的，让她私底下不用太守规矩。

“格格，这样做皇上真的不会恼吗？”芳春可不知道明月心中所想，见她提前把凤冠和耳钳都摘下来，她有些担心地问道。

“皇上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自然一言九鼎的。”明月知道芳春担心什么，便笑道，“而且屋子里的人不多，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倒是省得我去查谁是人谁是鬼了。”

听明月这么说，芳春倒是放心了一些，和朱夏两人手脚麻利地给她拆下凤冠和耳钳后，取了扁簪替明月把头发梳起来后添上了绒花做点缀。

摘下了凤冠和耳钳之后，别说明月了，就连康熙都可以感觉到她似乎轻松了不少，眉眼间的神情都透着几分轻快。

“让皇上久等了。”明月出来后见康熙并没有动筷，就先微微福身冲他赔罪。

“等等也无妨。”康熙让明月坐下后道，“朕不想日后和皇后忆起我们大婚当天一块吃的第一顿膳食，皇后的回忆里没有朕，只有累脖子的凤冠和坠耳的耳钳。”

明月因为康熙这带着三分暧昧的话而感到有些意外，在今天之前她和康熙接触过几次，虽然僖嫔为难她那次他们有了肢体接触，但是康熙给她的印象依然是十分守礼。

就像是一个端方持重的君子一样，没什么不好的，就是让人有距离感。

现在他说这样的话，距离感好像一下子就被打碎了，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那种感觉就像是书里的人突然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不知怎么的，明月突然有点想笑，她也真的就笑了起来，弯着眼睛看向康熙。

虽然明月什么都没有说，仅仅只是笑着看着自己，但是见她那双眼眸亮晶晶的，就像是天边熠熠生辉的星子一般，嘴角的笑甜滋滋的，让康熙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蜜桃。

此时明月和康熙两人之间的气氛正好，别说梁九功了，就连芳春和朱夏她们都看得出来，心里正暗暗为她们格格高兴的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太监，神色看起来似乎有几分焦急。

芳春和朱夏她们不认识这个小太监，梁九功却认识，一看到他这个样子，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这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第30章

“你这小兔崽子，作……作甚呢？”

梁九功偷偷溜出来训斥了小太监一句，正准备说“作死”，眼角就扫到一片红，想起今日是明月和康熙两人的大婚，于是他就把后面那个字给咽了回去，改口了。

“不知道今儿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大喜之日吗？要是坏了好事，可没人救得了你。”

这个小太监叫梁宝，和梁九功不仅是同姓，而且还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虽然梁九功幼年就进宫了，对家乡印象很淡，但是那儿到底是自己的根儿，所以知道梁宝是自己的同乡之后，对他也有几分照拂。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心照拂梁宝的话，那么这会儿梁九功也不会提点他这么一句。

其他奴才不知道康熙对明月究竟是什么态度，大多数都处在观望的状态，但是梁九功作为康熙的近侍，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他能不知道吗？

他可是知道礼部之前拟定的聘礼名单可不是现在这样的，虽然同样都是皇后，但认真算起来的话，明月是继后，所以礼部根据这样的情况，拟定聘礼名单时是根据当初仁孝皇后的那份聘礼名单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削减。

原本礼部以为康熙会采纳的，就连梁九功也是这么认为，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康熙对小太子的看重，为了巩固小太子的地位，康熙势必得压一压明月甚至她日后所出的子女。

毕竟就算明月是继后，她所出的子女也像小太子一样是正统，是嫡出。

但是让梁九功和礼部的人觉得意外的是，他们拟定的这份聘礼名单竟然被康熙打回来了，并且言明一切规格照着当初的来。

虽然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但是梁九功恰好就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