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十夜+番外(121)

林甫虽然口口声声要监军西北,还嚷着即日启程,可真到了该动身的时候, 却掐准了时机“一病不起”了。

如此做作难免被人耻笑贪权恋栈, 不过林中书为官多年,很知道里子比面子重要,离了京就是离开权力中枢,只为争一口闲气很不值当。

他在朝会上不过是甩个脸子, 给皇帝和长公主点颜色看看,谁知道玩脱了,直接惹恼了天子, 好在林中书能屈能伸,耍得了大牌也认得了怂,一告病谁也拿他没辙。

林二郎倒是八风不动,哪怕父子俩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他还是该咋咋的, 下了朝会照常去门下省办公,面对同僚们或同情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眼神, 只是视而不见——这就是面瘫的好处了。人们爱看热闹,见林二郎这里没有热闹可看,只觉自讨没趣,悻悻地散了。

林珩有真才实学,又是未来驸马, 在御前一向得脸,天子没事总喜欢让他随侍伴驾,今天因为他爹的那番做作,天子连带着看他也糟心,不召他去御前侍奉了。林二郎宠辱不惊,落得清闲,把手头的公务处理完,难得准时下班,酉时不到就回了林府。

进了门一下马,就有父亲院子里的下人请他过去一趟。

林珩来不及回房更衣,径直去了林甫的外书房。才走到院门口,林二郎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鬼哭狼嚎,夹杂着女人的痛哭,鸡飞狗跳不可开交。

林珩一听这嗓音便知是嫡母张氏,挨打的这个自然是他的嫡兄弟林三郎了。林家十几个儿子中,原配张氏所出的只有大郎和三郎两个,两个都对他恨之入骨,不过他大哥还没蠢到这个地步,就算勾结外人算计庶弟,也不会那么容易叫人抓住把柄。

今天上书弹劾长公主的周御史是林三郎的远房表亲,平日里就常巴结着他,找他下手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人家这是他们林家窝里斗,也只他三弟这蠢物想得出来。

林甫勃然大怒不奇怪,不过偏挑这个时候打儿子,显然是打给他看的。骨肉至亲之间都耍这种心机,林珩心里腻味,微微皱了皱眉,对门口向他行礼的下人点点头,不声不响地跨进院门。

“......有这能耐怎么不去与外人斗?”这是林甫的声音,“吃里扒外的东西!”

“琅儿已经知道错了,你......你真要将他打死......才罢休么?”女人哭丧一般嚎着。

“我教训儿子,妇道人家休要置喙!”林甫高声呵斥。

话音未落,又是“啪啪”两声笞杖打在皮肉上的声响。

“好!好!索性把我们母子几个一块儿打死,让你那娼妇养的好儿子与你光宗耀祖去罢!”女人止住了哭,恨声道。

林珩听到“娼妇”两字脚步顿了顿,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他面无表情地穿过庭院,拾阶而上,在门口帘子前停住脚步。

僮仆向他行了礼,赶紧进去通禀,林甫一听二儿子来了,对着屋里的三儿子道:“再有下次,我亲手打死你这孽子!还不快滚!”

不一会儿,钗斜鬓乱满面泪痕的张氏扶着龇牙咧嘴、一瘸一拐的林三郎走出来,林珩朝张氏行了个礼:“见过母亲。”又对林三郎颔首:“三弟。”

林三郎露出个凶狠的表情,有心发两句狠话,又怕被父亲听见,往林二郎脚边啐了一口。张氏则用肿得桃子似的眼睛瞪了他一眼,仿佛要剜下他一块肉来。

林珩不露声色,避到一边,等他们走了,这才打帘进屋,向父亲行礼。

林甫大马金刀地坐在榻上,手里还拿着笞杖,杖头上隐隐沾着血迹。

见了他,林甫脸上的怒容消了不少,把笞杖撂在一边:“二郎来了,坐罢。今日天子可曾与你说什么?”

林珩摇摇头:“回父亲的话,今日陛下未曾召我去御书房。”

林甫听了并不意外,捋了捋胡子,眉间川字纹深了一些:“今日的事是我失策了,想来天子要借机敲打一番,必会冷落你几日,你须得小心勤谨地侍奉,切不可流露出不忿之色。”

“是。”林珩恭谨答道。

林甫觑了觑儿子的冷脸,没看出什么情绪来,便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这三弟糊涂蠢笨又鼠目寸光,为父已经教训过了,一家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怨,他毕竟年纪小,你身为兄长,莫要记恨他。”

林三郎都十九了,去岁行了加冠礼,怎么都算不上年纪小,都说林中书偏宠庶孽,已经到了昏庸的地步,可林二郎明白,他真正看重的还是那两个出身高贵的嫡子,哪怕他们再没出息,闯再大的祸事,也有父亲兜着,而他得到的所谓宠爱则是沙子堆起来的,看着像回事,实则一个浪头打来便什么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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