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十夜+番外(130)

他暗暗冷笑,心道你要有那借面吊丧的荀子长一半才情,也不至于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在向我点头哈腰。

这话只能藏在心里,不过林珩不希望属下打着自己的旗号找荀延晦气。他是真的孤高,并非沽名钓誉,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想想都觉污秽不堪。

林珩淡淡地道:“昨日金兄叫荀给事写的那篇祭天祝文我看过了,格高旨远,气象宏阔,才情实在我等之上,怎么会是徒有其表之辈?”

金三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暗暗磨着后槽牙,心里骂道,这竖子,仗着自己攀上了长公主府,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小人得志。

那篇祝文本是他的任务,昨日他和几个党羽故意欺负荀子长初来乍到,把要撰写的文稿,要审阅的各州奏章,一股脑地推给荀延,自己呼朋引类地去妓馆喝花酒。

这么做一举两得,也是为了卖长官一个好,谁知马屁拍在马腿上,林二郎非但不领情,还含沙射影地敲打了他一番,倒讨了好大一个没趣,他越想越不忿,把林珩一起记恨上了,心说你有本事别落我手里!

林珩一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下了值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埋头书案,收拾收拾文卷,打道回府。

回到自己的小院里,林二郎换下衣裳,端坐在案前看了会儿书,却发现半天一行字都没有看进去,无奈地捏捏眉心,叫来白羽,小声问道:“阿筝那边可有消息?”

白羽摇摇头:“上月到了江州托寄了一封书函报平安,此后便没有音信了,想是在江州各地寻访秦妪下落。”

秦妪是他生母的侍婢,在世的人中间唯一知道他母亲去世真相而又可能告诉他的人。

听说没有消息,林二郎不觉得意外,千里寻人,不啻于大海捞针,他其实不抱什么希望。

也许那些陈年旧事应该就此深埋在尘土里,纵有什么也不该翻出来重见天日,如此他们便可以假装看不见隔阂,继续父慈子孝地过下去。

只是他心有不甘,查了这么多年,这事已然成了他的执念。

“等阿筝从江州回来再做计较罢。”

他微微叹了口气,又问:“今日有什么消息么?”

白羽一脸懵懂:“郎君说的是哪种消息?”

林二郎斜了他一眼,这书僮机灵起来十分机灵,傻起来也非同凡响。

他只好提示一下:“永和里。”

“哦!”白羽恍然大悟,永和里是长公主府所在的里坊。

郎君什么时候关心起永和里的消息了?白羽感到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答道:“听闻长公主殿下感染风寒抱恙。”

林珩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他本来就坐得端正,这样一来越发紧绷僵直:“严重么?”

“奴婢也是道听途说,听说劳动了太医院院正,大约是病得不轻罢。”

“哦。”林珩垂下眼皮。

白羽还在恭候下文,等了半天没等到,林二郎兀自埋头看起书来,他只好小心问道:“郎君,您有什么示下么?”

林珩犹豫了片刻,摇摇头:“你退下罢。”

又指了指换下的衣裳:“这身衣裳拿去洗了收起来吧,我不穿了。”

白羽纳闷,这不久前新裁的衣裳,昨日才拿回来的,刺绣的花样子还是郎君自己画的呢,怎么就不穿了?不过他觑着主人脸色,直觉不能多问,便应了一声,抱着衣裳出去了。

林珩蹙了蹙眉,如果不是荀子长今日的一番话,他或许会登门探望一下,至少也遣个人送些药材,问候一下长公主的健康。

可正因为有了那番话,林珩怀疑自己只是争强好胜罢了,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何必跳梁小丑似地献殷勤,徒增笑柄。

“病得不轻”的长公主,刚吃完清汤寡水的晚饭,嘴里快淡出鸟儿来了。

太医一声令下要忌口,下人们不敢大意,两顿饭一丝荤腥也不见。

董晓悦下午睡了一觉,烧已经退了。睡觉时出了汗,身上黏得难受,她爬起来强烈要求沐浴,被侍女们七手八脚塞回被子里,连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让她提前享受vip月子待遇。

荀延来时,见到的便是她披头散发,裹成个大蚕蛹歪在床上打盹的衰样。

长公主府的下人们都默认了荀公子是主人的入幕之宾,也没人拦一下。

董晓悦是闲着无聊才睡过去的,不一会儿便醒了,睁开眼睛发现榻边坐着个人,和方才梦里的面影重合,令她有点找不着北。

“殿下好些了么?”荀延伸出手,轻轻贴了贴她的额头,“倒是不烫了。”

董晓悦唔了一声,回过神来红了脸,缩回被子里,偷偷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又把脑袋探出来,伸出一只手扒拉了两下头发,算是女为悦己者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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