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十夜+番外(16)

她借着暮色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发现自己也穿着和少年们差不多的白衣,只是料子略白一些,布织得很粗,蹭在皮肤上像细砂纸。袖子紧窄,衣摆也短,大约是为了行动方便。她摸了摸脑袋,长发紧紧绾了个纂儿,发髻上插了根木簪子。

她甩了甩胳膊,活动了下手脚关节,试着站起身走了几步,除了被麻绳勒了半天的脚腕还有点疼,竟然有那么点身轻如燕的意思。

比起现实中爬个两层楼都带喘的身板,这一副简直可以说鸟枪换炮,董晓悦手边没镜子,摸了摸鼻子和下巴的形状,似乎是她自己的。

解决了生存问题,就得办正事了。貘把她往这儿一送就撒手不管了,也没个旁白字幕提示一下,所有事情都得靠她自己摸索。

董晓悦环顾四周,把那群直眉愣眼的少年挨个细细打量了一遍,燕王殿下会是他们中间的一个吗?

她把这些懵懂的脸庞和记忆中的燕王殿下比对了一下,深感怀疑。这些少年即便不能说个个歪瓜裂枣,也相差无几了,其中最出类拔萃的也只能勉强算能看,而且这群人浑身散发着npc的平和气场,和那个三句话上房揭瓦的骚包王爷实在联系不到一起。

董晓悦抬头看了看天色,对着那个替她舀水的麻脸少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少年们似乎一直在等她下令,闻言齐声道:“遵命,四娘!”

然后就低着头躬着背,显然是等她先走。

她哪里知道要往哪里走,找了个借口:“吊太久有点不辨西东,你们在前面带路吧。”

少年们不疑有他,乖乖在前面带路,董晓悦跟着他们翻山越岭,穿林涉涧,走了总有两个小时,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才依稀看到远处山坳里隐隐绰绰的亮光。

董晓悦看准了那个麻脸少年最呆,脚程又慢,便有意和他走在一起,落后其他人一截,趁机套他话,偶尔露出破绽就抱着脑袋皱紧眉头,说是倒吊久了头昏脑胀,少年憨厚老实,想也不想就信了她的鬼话,毕竟谁也没有倒吊大半天的经验。

这位仙姑似的陈四娘平常寡言少语又冷若冰霜,难得和他们这些基层员工打成一片,麻脸少年简直受宠若惊,根本不用董晓悦费心套话,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肚子里的话倒了个干净。

等他们一行人抵达住处的时候,董晓悦已经基本摸清了来龙去脉。

这个时代在周王室东迁以后,三家分晋之前,具体是春秋哪一段她就一头雾水了——董小姐的历史知识全都来自古装剧,勉强能分清楚春秋和战国的水平。

她和这些古怪的少年同属于一个隐居深山的神秘学派,学派创始人号称是陈国某位流亡公子的苗裔,故开宗立派,以国为姓,自称陈子。

乍一看像个学术组织,可问到那位陈子有什么学问上的建树,那麻脸少年却是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董晓悦拿出做尽职调查的劲头刨根问底,三两下就把创始人刨了个底朝天。

她忍不住感叹,这位陈子要是晚生几千年,那也得是个互联网经济的弄潮儿。

陈子原名牛耳,和陈国公子八杆子打不着关系,祖上出过个小隶,因了家学渊源识得几个字。在这个时代,识几个字是非同小可的稀罕事,牛耳因此自命不凡,也不事生产,也不屑劳作,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是方圆十里出名的二流子。

晃荡到二十五六上,不小心得罪了税吏,怕遭到打击报复离乡躲了几年,大约是见识了广阔的世界,再回来时境界大不一样,就这么摇身一变成了公子后裔,用匡时济世的情怀忽悠了一帮小青年,在荒郊野外聚群而居,读书习武,一来二去竟然有声有色。

本来持观望态度的乡民们也开始动摇,渐渐把十来岁的半大孩子送来求学,倒不是买账陈子的情怀和故事——这个年纪的少年饭量见长,又干不了重活,横竖组织包吃住,能省一个人的口粮也好。

组织的米粮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凭啥人家糠都吃不饱,他们能吃上白面白米,甚至还能隔三差五地开个荤?董晓悦接着打听,原来这位创始人也确有几分本事,虽然斗大的字不识一筐,但胜在能打架,又巧舌如簧,富有领导力,忽悠了一帮比他还能打架的成员。

组织最高纲领是匡扶周室,尊王攘夷,基本方针是充当全世界的搅屎棍:这国的大夫胆敢弑杀国君?赶紧派个义士去替天行道,那国的庶公子竟然篡逆?赶紧送个刺客去代表月亮消灭他们。

搅合多了,名声渐渐传出卫国,成了闻名列国的刺客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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