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十夜+番外(35)

四周仍是漆黑一片。

子柔用指节轻轻敲击四周的夯土墙壁,只有一处发出空洞的声响:“就是这里了。”说着把堵住通道的石板用力推开。

光线一瞬间灌了进来,董晓悦不由觑起了眼睛。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董晓悦往上一望,发现他们在一口旱井底下,头顶是井口切割出的八角形蓝天。

子柔指了指沿井壁垂下的粗麻绳:“陈娘子先请。”

这是拿我当小白鼠探路?董晓悦小人之心地想。

不过她本来就是人家晋国大夫雇来当保镖的,没什么理由推诿,二话不说接过绳索往上攀爬。

这井本来就是掩人耳目用的,打得很浅,距离地面不过五六米,陈四娘每天雷打不动地爬山、上树、倒吊,身体素质很过硬,轻轻松松爬出井口。

外面是个不起眼的农家小院,只有半间屋子大小,四周围着歪歪斜斜的木篱笆,简陋的茅屋门口放着几个藤簸箩,摊晒着谷物。

一派宁静祥和,不像有追兵的样子。

董晓悦冲着井口道:“公子上来吧!”

子柔也顺着绳索爬了出来。

这时,茅屋中有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那是个农妇装束的年轻女人,胸前挂着个襁褓,里面是个约莫周岁的婴儿,睡得正酣,小脸红扑扑,睡梦中还不时嚅嚅嘴,大约是梦到吃奶,十分可爱。

董晓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农妇见到子柔,手足无措地往身上揩着手,诚惶诚恐道:“恩公屋里请,奴家正思量着您什么时候到......”

看向董晓悦的眼神却有些诧异。

子柔也不向她解释董晓悦的身份,冲她轻轻一颔首:“马匹和行装备好了么?我们即刻便要启程。”

“备好了!备好了!都在屋后呐!”农妇连连点头,用手背抹抹额头,怯生生地道,“恩公不用了午膳再走么?”

子柔想了想,竟然点点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农妇像是得了天大的恩遇,快步走到锅台边,把预备好了温在锅里的饭食端了出来。

这户人家可以说是家徒四壁,连张床都没有,更别说食案了,饭菜都摆在屋子中央一块树墩子上。

不过农妇为了招待他们拿出了她想象力所及最豪华的菜色,还特地早起宰了一只鸡。

董晓悦看了眼正襟危坐,端着粗陶碗小口啜饮鸡汤的子柔,有些纳闷,这是有多饿,急着逃命还要留下吃这顿饭。

子柔见她不动箸,轻轻搁下碗催促道:“娘子快些用膳罢,我们尽快启程。”

董晓悦点点头,拿起筷子,不过她心里有事,没什么胃口,那饭菜又做得粗糙寡淡,她胡乱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您慢用,我先去瞧瞧马和行装。”

子柔还在斯斯文文地和粗硬的鸡肉作斗争,对她道:“有劳。”

农妇赶忙道:“奴家带娘子去。”

两人便一同去了屋后。

董晓悦走到屋后,一眼便看到拴在槐树上的两匹马,一匹棕色,一匹枣红,膘肥体壮,皮毛锃亮,十分神气。

折返回屋里,子柔也撂下了碗筷,起身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说完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比铜钱稍大一圈的金饼递给农妇:“若是有人问起来......”

“奴家省得!奴家一句都不会乱说!恩公快收回去!”女人连连推却,一边自言自语似地喋喋不休,“那短命的去都去了,还留下这么个拖累人的小东西,要不是有恩公接济咱们早饿死在道旁了,白受您那么多钱粮,怎么好再拿......”

“你收着罢,”子柔便把金子搁在木墩子上,“我这一走,往后恐怕都不会再回来了,你们母子留着傍身。”

农妇脸涨得通红,终究还是推辞不过,千恩万谢地将他们送出了后门。

两人从槐树上解下缰绳,翻身上马,辞别了农妇,沿着屋后延伸向树林的小道前行。

不出几步路,子柔突然勒住缰绳,董晓悦不明就里跟着停了下来:“怎么了,公子?”

子柔转过身来,带着点玩味看她:“陈娘子是不是忘了什么?”说着朝着他们背后掩映在树木从中依稀可辨的小农舍望了一眼。

董晓悦看了看挂在马脖子上的行囊:“没忘什么啊。”

“没忘便好,”子柔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重新坐直身体,一夹马腹,“走吧。”

董晓悦连忙跟了上去,凌乱的马蹄声散落在林子里,那座狭小粗陋的农舍很快便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他们要避人耳目,当然不能大剌剌地往官道上走,那处农舍的位置经由子柔精心挑选,屋后的小路是采樵人行走的,穿过一片密密匝匝的老林,七拐八弯地通往城东九阳岭的山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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