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就见卫蒙慢慢地睁开了一双湿漉漉的双眼。

甫一睁眼，他就着急着要坐起来，可是浑身无力，只有腹部却感觉暖暖的，不像之前那样绞痛冰冷。

“醒了？”

床边的徐青黛一直盯着他，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静。

因为刚刚睁眼，所以卫蒙看她的面目也不甚清晰，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我、我这是怎么了？”徐青黛并没有马上回答，转而倒了一盏温水递给卫蒙说：“喝了吧，听你嗓子应该渴了很久了。”卫蒙低头一看，恰好瞥见了徐青黛的怀里。

他眼神剧烈收缩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接过了那盏温水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徐青黛自然而然地想要收回那只茶盏，却被卫蒙躲开了。

他强撑着身体，自己把茶盏放到了身边的桌子上，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徐青黛。

卫蒙就着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嘴道：“是你救了我吧？”徐青黛叹了口气说：“也不算吧。”

卫蒙没听出她的话里有话，低着头欲言又止。

她见状说道：“有的事情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吧，我不是那种喜欢管闲事的人，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再这么饿下去，你迟早会把自己弄死的，就算不死，折寿也是必然的。”说完，她见卫蒙已经恢复了精神气，起身就打算走。

卫蒙却叫住了她。

“你、你也有秘密不是吗？”

徐青黛扭过头笑道：“秘密？”

她盯着卫蒙的眼睛看了好一会，终于明白了他的话，摇摇头笑道：“我不在乎别人是不是知道的我的秘密，这顶多给我带来麻烦罢了，不过你不同，你的秘密，要命。”徐青黛一直都知道，卫蒙不对劲。

可是她没有拆穿，不仅仅是因为她不喜欢多管闲事，更是因为，有的“好心”会害人。

就像眼前的这个人，自尊心强得要命，明明饭堂有免费的膳食他不去吃，就是要顿顿喝水饿着自己，把人都饿得皮包骨了，也不肯去吃“嗟来之食”，不论是她选择当面“拆穿”，或者暗地里“接济”，这个人肯定都会受不了。

有时自尊心太强也是一种负担。

徐青黛不明白这种人的做法，却不会干预，更不会贬低。

若不是今日看见卫蒙倒在地上，或者她仍旧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卫蒙听了她的话，指尖紧紧地掐进了掌心里，再抬起头时，苍白的脸上竟然多了一抹红艳。

他红着眼眶对徐青黛说：“或者你是对的，我的秘密要命，我这个人更加要命。”高瘦的少年倔强压抑的低声哭泣，让徐青黛心里十分难受。

她叹了口气，搬了把凳子重新坐到了卫蒙的床边，一声不吭地就等着他开口。

果然，卫蒙没哭多久，低着头将自己的故事徐徐道来。

“我爹，是戍边的将士，他当初还是军营中军功赫赫的小前锋，在边地，有许多百姓都崇拜他，信奉他！”他语气中充满了崇拜和热爱，可那种高昂的情绪并没能够持续多久。

只见他忽然声音低落地哽咽道：“可惜，好景不长，我爹死在了战场上，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半边被火烧过的身子……”徐青黛来了兴趣，追问：“那后来呢？”

第189章 她还小

徐青黛轻声问道，想让他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摆脱出来。

卫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说：“后来，那些曾经奉他为战神的百姓，对我们孤儿寡母弃如敝履，不仅没有施以援手，更加百般欺凌，我娘为了给我讨口饭吃，在寒冬腊月里还要出去洗衣服，结果，结果……”结局不用多想，徐青黛都能够猜出来。

失去顶梁柱的家庭，本就像是汪洋里的浮萍，漂泊无依，何况是卫蒙家这样的情况呢。

卫蒙擦了擦眼泪，接着说。

“我娘没了以后，剩下我一个人。她临终之前嘱咐过我，一定不可以做武将，要做就做文官，做京城的大官，过上好日子，给她和爹修缮坟茔…我不想接受任何人的帮助，我要靠我自己的双手，去打拼出一切，我要向曾经的那些人证明，他们做得有多过分，有多大错特错！”说到最后，卫蒙激动得嘶吼了出来。

年少的孩子身上背负了多沉重的压力，才会像他一般压抑自己。

徐青黛听完他的故事，心中百感交集。

若是人有得选择，又怎么会选马革裹尸。

保家卫国说出来好听，但是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多少普通军官和士兵，都死在了无谓的战争之下，又有多少幸福的家庭被战火肆虐殆尽。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了卫蒙的抽泣声和徐青黛不平稳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