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我不想要什么家产，我只想要我们一家人好好的，我想看着平平安安快快长大，想看着二哥三哥成家立业，想看着大嫂生儿育女，还想看着爹和娘夫妻恩爱…这些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您知道吗？”

“傻丫头，”徐民毅沧桑的眼角挤出了笑纹，他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心哄道：“爹怎么不知道呢，你看似被娇宠着长大，可实际上却是个最懂事的，如若不是你，你大哥也没办法留下来，这个家有你在，爹放心着呢。”

徐青黛终于忍不住蹭到了他怀里撒娇。

这个看似长不大的小姑娘，实际上心智比任何人都要成熟，考虑的也都比任何人都要多。

徐民毅想着，他这一走便带走了两个可以让她依靠的人，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最想不开的只怕也是徐青黛。

一回想到无尘子同他说的那些话，徐民毅更加过意不去了。

他何尝不想留在家里好好地守着自己的女儿呢。

可是西北边境不仅仅有他的亲弟弟，还有数万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啊。

他不能够只顾全着自己的小家啊。

父女二人相对无言，用沉默代替一切。

很快，大军开拔在即。

京城的百姓都听说了定远侯和睿亲王要远赴西北征讨敌军的事情，这一天都早早地从家里走出来，站在街道两边等着受命出城的将领士兵们。

圣上在乾清宫的大殿上破格给主要的将领践行。

没有华丽的词藻，更没有珍馐美馔，唯有一盏盏粗瓷碗盛着的烧刀子摆在一个个面容肃穆整装待发的人马面前。

杜玉珉举起手中的酒碗高抬，朝着下方朗声道：“祝愿各位凯旋！”

“微臣领命遵旨！”

说完，众人便一起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再用力地将碗砸碎。

一时间，陶瓷破碎的声音在大殿内此起彼伏，饶是宫内服侍的宫人都被这雄壮的气氛渲染得潸然泪下。

城外百姓夹道相送，大家都保持着统一的缄默，目送着这群即将远行的勇士。

徐青黛就一直守在城门楼子底下。

她知道这个时候即便是进宫或者在路边等着，也找不到和徐民毅、杜玉衡说上两句话的机会倒不如在这城楼边上，他们总是要从这里路过的。

不知道等了多久，徐青黛终于看见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小姐。”

半夏担忧地看着她，而徐青黛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浅浅靠近的步伐统一的军队。

领头的二人一前一后，坐骑一黑一白。

徐民毅和杜玉衡几乎是同时间看到了她，不约而同地下了马。

徐青黛迎了上去，强忍着泪意对二人说：“爹爹，衡哥哥，我来给你们践行。”

说着，她从半夏手中拎过那个竹篮，揭开上头的盖巾，底下是两碗薄酒。

“我知道圣上在宫里已经替你们践行过了，可是那是给此行的统帅和副将践行，我是给我爹爹和衡哥哥践行。”

闻听此言，徐民毅点了点头，从她手里接过了那一碗薄酒一饮而尽。

随后，他不发一语走到了马边，把空间腾给了杜玉衡。

唯有他知道，这位睿亲王有多看重徐青黛。

杜玉衡也从竹筐里拿出那一碗酒，先是唱了一口，却很快发现了端倪。

这酒应该是兑过水的，喝起来还有丝丝的甜味。

徐青黛似是发觉了，笑着解释：“怕你们路上不胜酒力，所以干脆用蜂蜜枸杞泡了点儿酒，润肺暖胃。”

唯有最亲近的人，才会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事情。

杜玉衡朝着她笑了笑，端起了酒杯一仰头，一杯甜丝丝的酒就下了肚，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他却觉得这杯酒比宫里的烧刀子还要暖身，从胃部一直蔓延到了心口。

“好酒。”

他赞叹着把酒碗放回了篮筐里，之后便是一语不发地看着徐青黛，像是想要把她刻到自己的眼睛上。

直看得徐青黛面皮再厚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盯着我瞧做什么？”

杜玉衡笑着帮她绾起了耳边的一缕碎发，浅笑着说道：“也不知道这一去要多久，是不是回来之后，我的娇娇就大变样了。”

徐青黛的眼眶蓦地一热，她倔强地用帕子遮掩住自己的双眼嗔怪道：“到了这个时候还说这种话做什么！没得勾人情肠。”

她不想哭，因为眼泪是最没用的。

可杜玉衡却捏了捏她的手背。

“没关系，想哭就哭吧，衡哥哥不笑话你。”

“这是笑话不笑话的事情么！”

被他这么一调侃，原本哀伤的那点子情绪也被赶跑了，徐青黛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高大的杜玉衡叮嘱：“要好好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