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为始皇崽耕出万里江山(265)

之后韩非被韩王派遣入秦,秦始皇还是派兵轻松覆灭韩国,韩国没有组织起任何有效的抵抗。

但秦始皇对韩非的推崇和喜爱是真实的。能让追求长生不老到疯魔的秦始皇说出“死”这个字,可见韩非的魅力。

而韩非的著作中,经常以秦国作为正面例子。他们两人是“双向奔赴”。

在韩国一直被忽视的韩非得到了一位雄主的青睐。此时韩非已经四十五岁,在战国已经算是步入老年。得遇伯乐,如果韩非并非是一位受韩王之命出使秦国韩国公子,而是普通的士人,恐怕会立刻纳头就拜,为伯乐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了。

甚至韩非如果是主动入秦,而不是被韩王派遣入秦,他都可以在秦国入仕。

但他是被韩王送来游说秦国的说客,这就已经注定了他的悲剧。

与现在这个二十多岁的愣头青韩非不同,韩非子经过了二十多年的游学,又经历了与如今青年韩非同样年岁的人生后,著作中的政治倾向明显是维护大一统,加强君主专制,剪除贵族势力。

可他本人一生所作所为,却与他的著作背道而驰。

除了向秦王上书,韩非唯一一次政治上的举措,就是入秦后希望秦国攻打赵国,并构陷姚贾。

姚贾是一个守门小吏的儿子,堪比平民般的底层士子出身。

他是秦始皇时期离间计的主要执行人,带着重金游说四方,用三寸不烂之舌瓦解六国对秦的联合攻势。

这个时候游说,姚贾就是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用命赚功劳。其危险程度不亚于上战场的兵卒。所以当姚贾出使的时候,秦王才会给了他很隆重的礼数。

韩非却以姚贾出身卑微为由,说秦王重用姚贾会引起其他贵族不满,且姚贾这样的出身品行肯定也不好,出使他国说不定就是与他国勾连。他请求秦始皇驱逐甚至杀了姚贾。

姚贾争辩,自己对秦国绝无二心,而且有才之人怎么能计较出身?韩非才是为了韩国而构陷秦国的忠良。

李斯也附和。

秦始皇相信了姚贾和李斯,才赐死韩非。

如果这个人不是韩非的话,他简直像是一个小丑般的存在。

虽然因为他是韩非,后世人把姚贾和李斯都打成了污蔑他的小人。特别是遭遇无妄之灾,后来也没有像李斯那样做过错事的姚贾,就这么悲惨地被敬仰韩非的后世人钉在了奸臣的耻辱柱上。

真可怜。

但无论后世再怎么敬仰韩非,他本身的行为已经背离了自己的著作,自己的理想。

他说应该大一统,说应该郡县制,说应该剪除所有旧贵族的羽翼。但他的行为却是为了韩王室的存续而绞尽脑汁。

其实魏国和韩国都曾向秦王献国投靠。秦王却没有同意,而是直接派兵攻打。

因为秦王不需要附属国,不愿意再分封诸侯,他要真正的统一。

破碎滤镜后,朱襄很可怜韩非。

韩非著作中写的话肯定是他真正的理想。所以当他的行为与理想背道而驰的时候,他是不是有一种灵魂被撕裂的感觉?

理想如此,但现实中却因为家族和忠诚无法践行理想,甚至要成为阻碍自己理想的人。朱襄只是想一想,就能感受到韩非的悲凉。

没有什么战国魅力四射的“海伦”,只有一个被理想和现实撕裂,浑身鲜血淋漓的可悲老人。

秦始皇后悔,要追回赐死的诏令时,据说韩非也有想向秦始皇说的话,可惜没能传达到。

韩非会说什么?他会重新选择吗?还是只是告诉秦始皇,即使秦国是他梦寐以求的理想国度,但他仍旧要为韩国殉死?

“韩非,你知道我的头发怎么变白的吗?”朱襄问道。

韩非疑惑:“朱襄、公,不是天生、天生异相?”

朱襄停下脚步,回头苦笑:“当然不是。”

他问道:“我在赵国的事,你知道多少?”

韩非犹犹豫豫道:“赵王听信谗言,将朱襄公下狱。秦王命武安君前来相迎?”

朱襄转身,面对着韩非笑道:“你说的是最无关紧要的事。”

韩非疑惑地与朱襄对视。

朱襄回忆道:“我很会种地,让庶民的田地能增产到与贵族相似的地步。蔺公因此多次向赵王举荐我。但因为我只是一介农人之子,所以从未成功过。”

“我送上造纸术,差点被杀;我送上制糖术,赵王将其归为宫用,只赏赐了我一些金银锦缎;我让农人培育土豆,赵王很喜欢从未见过的土豆花,想让我入宫为寺人为他养花。”

韩非脸色一白。

朱襄问道:“你认为赵王所做的过分吗?其实不过分对不对?如果我在韩国、魏国、燕国、齐国、楚国,也会是同样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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