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为始皇崽耕出万里江山(35)

虽然城门已经关了,但以蔺相如的权势,蔺贽晚上仍旧可以回城归家。

蔡泽也告辞回家,说第二日再来拜访。

朱襄让人铺好了床铺后,让雪带嬴小政睡觉,自己跟着两个非要夜游的老头当保镖。

蔺相如嫌弃地瞥了朱襄一眼:“你给我们当护卫?真遇上歹徒,你只能躲在我和荀卿身后喊救命。”

朱襄厚着脸皮道:“我年轻,腿脚便利,我可以背着你们跑!”

蔺相如很想问朱襄要如何背起他和荀况两人,但看在朱襄一片好心的份上,他稍稍给了朱襄一点面子,让朱襄陪着一起散步。

但荀况拒绝,不准朱襄跟从。

担心两位老人的朱襄只好提着灯笼,远远跟在两人身后。

两位闲不住的老头没走多远,就围绕着朱襄的宅子绕圈。

他们先沉默了一会儿,荀况最先开口:“朱襄需要投奔一个雄主。”

蔺相如皱眉:“你整顿饭都在想这个?”

荀况道:“朱襄的才能在于种田和饮食,皆是活民利器。他必须出仕。”

蔺相如道:“我会帮他出仕!”

荀况道:“你会帮?你怎么帮?周王室倾颓,覆灭在即。而后无论哪国取代周王室,朱襄若能被重用,定能活无数人!赵先王对你有恩,你可以把自己、把你一家人绑死在赵国,这是你的小义;但你不能为了报恩,让黎民苍生失去活命的机会,这是违背大义!“

荀况的唾沫星子差点喷蔺相如脸上:“人有知有义,禽兽有知而无义!!!”

蔺相如脸色黑沉:“有话好好说,怎么突然骂人?”

荀况道:“我实话实说禽兽有知无义,与你何干?怎叫骂人?”

蔺相如忍住了想一拐杖敲荀况脑袋上的冲动,咬牙切齿道:“我再试一次。若不行,我绝不拦他离开。”

荀况鄙视道:“你自己都在骂赵王,难道不知道赵王并非能用好朱襄的雄主?”

荀况眼神毒辣,只跟随了朱襄一日,就看清了朱襄施展抱负的困境。

朱襄要教更多的人将贫瘠的土壤改造成良田,一两口水井是不够的,必须要官府开凿沟渠,兴建水利灌溉设施;

朱襄要教更多的人种植比小米、黄米更高产的大小麦,他一个人在家中做麦饼是不够的,必须要官方出资在城镇村落建造公用的石磨,并在拥有田地最多的贵族间推行食用面粉;

朱襄一定还有更多的本事,但这些本事全都会影响贵族豪富的利益——庶民生活变好,与贵族的生活差距变小,这也是影响贵族豪富的利益。要施展他全部的本事,必须要有一位既拥有远见卓识,又能压制住朝堂的雄主成为他的后盾。

“朱襄能活多少黎民,全看他背后的雄主有多大的能力,对他托付多大的信任。”荀况斩钉截铁,“赵王不行!”

蔺相如的脸色立刻变得灰白:“你这么说,那你说哪一家君王行?!难道是秦王??你忘记秦穆公的三良殉葬了吗!”

荀况沉默不语。

秦国并非一直在士子中名声都很差。

春秋秦穆公时,秦穆公爱惜人才,怜爱百姓,祭奠普通军士,即便他毁掉了自己一手缔结的秦晋之好,在位时也有许多人称颂他的仁德。

秦穆公开创了秦朝的客卿制度,那时候各国人才都蜂拥而至,愿意为秦穆公效力。

谁曾想,秦穆公死时,居然让一百七十多人“从死”,其中还包括奄息、仲行、针虎三位良臣。

西周时就已经排斥人殉,但这排斥的人殉只是用人当祭品,另一种“人殉”一直存在,那就是“从死”。

所谓“从死”,就是妻妾、家仆、臣子等“自愿陪葬”,陪同墓主人前往九泉之下,继续服侍墓主人。

两者的区别,就是前者是把殉葬的人当牛羊猪狗等祭品;后者承认殉死的是人,甚至还是自己宠爱的人。

不过这种“自愿”,谁都知道不可能真“自愿”。所以王公贵族选择殉死的人时都比较克制。

此时一出,别说士子哗然,连秦国民间都无法接受。《秦风·黄鸟》唱道,“彼苍者天,歼我良人!”。

秦国国君名声一落千丈,仁人志士从此绕着秦国走。秦国自秦穆公后,整个春秋时期再无建树。

战国之初,秦国沦为二流国家。直到秦献公时,秦国国力才重新攀升。

而正是这位秦献公,继位不到一年,就下诏终止秦国延续三百余年的人殉制度。可见“名声”对秦国国力确实影响很大。

蔺相如提起秦穆公,是提醒荀况,秦穆公生前一直保持着仁德贤主的模样,死时却翻脸让贤臣陪葬。谁能保证,现在的秦国国君不是他老祖宗那样伪善的人,嘴上吹得天花乱坠,行为上却迫害良臣,甚至让良臣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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