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御医摇头,叹息道,“无论如何针灸或用什么样的奇珍异草为殿下治病,都是治标不治本,只能缓解殿下现有的症状。”
太子殿下的身体,如同满是裂纹的木桶。
修补是个漫长的过程,期间只要有风吹雨打的动静,木桶就有可能增加新的裂纹。
这病,只能调养,没办法治。
施乘德闻言,心思立刻从太子的安危转到别处。
有病就治。
即使昌泰帝拿不出补药,总督大人也会慷慨解囊。
只要太子没有随时薨逝的危险,病弱反而更符合总督大人的利益。
如今他更发愁,该不该想办法拖延对贵州出兵的计划。
岑威、梁安和陈玉背后的势力,皆有与贵州接壤之处。
这年头,哪个有脑子的人不是随时就能出兵?
以他们的身份,调兵只是一句话的事。
这刚好是施乘德的痛点。
东南三省通向贵州,只能借路。
无论怎么算,都要比岑威等人,花费更多的时间做战前的准备。
因为沈贵妃和端妃的薨逝,沈风君与燕翎的关系快速恶化,隐隐有倒向施乘德的意思。
前几日,施乘德因此有多少窃喜,如今就有多少犹豫和迟疑。
虽然被各家遣来京都的人,可以替长辈表态,但是......施乘德心中很清楚,三省总督对沈思水抱有什么样的黄鼠狼心。
心中有鬼,看什么事都发虚,施乘德正处于这种状态。
他觉得,只要沈思水不傻,就不会轻易同意东南三省从湖广借路,说不定还会立刻翻脸,想尽办法的阻止东南三省参与对贵州的围剿。
所以不能拖!
沈风君手中肯定有京都和湖广之间,最快的消息渠道。
他要赶在沈风君不在京都,这条消息渠道没办法立刻动用的时机,彻底砸实东南三省参与围剿贵州的行动。
太子没有大碍,刻意留下的人陆续散去。
只有陈玉放心不下,出宫之后,立刻找理由返回。
刚走入后殿,他就看见在门口徘徊的程守忠。
“程将军?”陈玉在对方的目光中停下脚步,眉宇间浮现迟疑。
难道......
程守忠点头,走到陈玉身边,低声道,“等会儿,陛下正在里面。”
陈玉闻言,立刻垂下眼帘,挡住眼底的担心和焦躁。
殿下每次表现出非同寻常的模样都是因为陛下,可见陛下对殿下的影响。
如今也不知道殿下有没有恢复正常。
万一殿下没能从那种状态脱离,不小心被陛下发现端倪,引起陛下的不喜,伤心反而是小事。
若是殿下没能控制住脾气,发起怒来,恐怕陛下招架不住,后悔的人反而是清醒的殿下。
程守忠拉住陈玉的手臂,“别担心。”
陈玉这才发现,他险些越过程守忠,直勾勾的往屋内闯。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陛下为什么想让殿下亲征?”陈玉闷声问道,“殿下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黏在陛下身边,哪怕身处后殿,每次抬头所望的位置也都是陛下所在的地方。”
可惜陛下身体虚弱,即使只是说话也不能陪太子许久。
作为每日陪在太子身边时间最长的人之一,陈玉最清楚太子对昌泰帝的向往和在乎。
因此他更无法理解,昌泰帝对太子的冷漠。
昌泰帝的身体再差,也不至于隔两三日才能与太子闲话半个时辰。
程守忠目光复杂的看向紧闭的房门,语气却无悲无喜,“这里是陛下的埋骨地,殿下是雄鹰,不该被永远的束缚在这里。”
陈玉愣住,下意识道,“即使去贵州,太子也无法展翅。”
有岑威和梁安,两个少年成名的将军珠玉在前,施乘德等人紧随其后,必定会对太子严加防范。
别说太子从未展现过在兵法上的才能,无法取得士兵的信任。
即使所有人都相信太子可以,已经各有烙印的士兵也不会背叛各自的主将,反而为太子效忠。
程守忠笑了笑,耐心的解释,“再从贵州飞去其他地方,殿下就能获得他向往的自由。”
陈玉愣住,终于想起破秋日被打断的计划和太子最初的目标。明明只是相隔数月,如今回忆起来,竟然像时隔数年。
“你们想让他一个人离开?”陈玉上前半步,紧紧抓住程守忠的袖子,双眼因为愤怒隐约有充血的迹象,“可是你们明明知道殿下想要什么!他想......”
程守忠捂住陈玉的嘴,眉宇间浮现怜悯,语气却极坚定,“陛下不会走,陛下在先帝身边长大,早就明白,飞蛾扑火,为圣朝延续流尽最后一滴血是他的宿命。”
为陛下流尽最后一滴血,则是他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