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封爵的诏书陆续宣读,朝臣从惊讶到喜悦,再到震惊,表情数次变化,终究还是没能按照最初打算,苟到新年,过完正月。
“殿下三思!”
“几位大人劳苦功高,殿下想要为其封爵也算情有可原。岑将军虽然劳苦功高,但过于年轻,怎能压过几位大人,跃至异姓王?”
“陛下难道眼睁睁的看着殿下全凭私心玩弄社稷,任由小人蛊惑!”
......
昌泰帝早就知道唐臻的打算,但是没想到朝臣会让他做主,下意识的想要为唐臻和岑威说情。
然而他出生在皇权微落之时,亲眼见证皇朝衰败,最绝望的时候甚至做好以身殉国的打算。
他深知表面忠诚老实,没有任何私心的朝臣露出獠牙的模样有多丑陋。
若是说错半句话被抓住把柄,反而会让唐臻的处境更艰难。
在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地方,这些人于公于私都不会放过找唐臻麻烦的机会。
如今的风平浪静,只是相互试探而已。
相比沉默不语却忧心忡忡的昌泰帝,众人口中的昏君和妖妃反而神色坦然,丝毫不受影响。唐臻甚至觉得这些人愚蠢,大方的承认私心,冷笑道,“既然你们知道孤为什么要给岑威封异姓王,怎么还有这么多废话?”
“......”众人神色扭曲。
知道什么?您的私心?
这是能放在台面上说的话吗!
没等猝不及防的朝臣重新组织话术,唐臻像是忽然想到非常好笑的事,眉眼弯弯,连语气都不如之前冰冷,“不封王也可以,你们是他嫁进东宫,还是孤嫁去河南?”
昌泰帝满脸震惊,暗自掐住大腿,忽然有种正在梦中的错觉。
可惜......不是梦。
三言两语间怼的朝臣无话可说的人,确实是他儿子。
“殿下这番作态像什么样子,你......”发须皆白的老臣猛地捂住胸口喘气,看向唐臻的目光不仅有愤怒,还有不曾掩饰的厌恶。
岑威的脸色陡然冰冷,没等老臣说出更多恶言,腰间的长刀已经落下。
他冷着脸,不轻不重的踢在老臣的背上,目光深沉的环视四周,“王大人竟然为贪恋权势,隐瞒因衰老时而发疯的病症,险些惊扰殿下。”
京都的朝臣经过数轮博弈,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是摆设的朝廷。
许多因为看不到昌泰帝的未来,所以不愿意出仕的世家后代也陆续放下矜持,重新活跃如人前。
如今昏迷在岑威脚下的老臣,便是某位贵妃的后代,当初烈宗清算臣子时曾因旧情放过他们,但是不允许他们继续在朝廷任职。后来烈宗驾崩,成宗继位,圣朝的国运却每况愈下。虽然成宗另辟蹊径,暂时稳住圣朝,但是其中的风险不是秘密,老臣家中权衡利弊,决定再等等。然后就等到昌泰帝偷偷跑去北地,太子在近乎绝望的境地翻身。
这种人虽然已经远离朝堂许久,心中却总是有自视甚高的想法。
坚定的认为,他们蛰伏几代,数十载光阴,并非是因为他们无能改变皇帝的困境,又无法在混乱的局面里自保。
只是因为他们人品高洁,不忍见乱世中人命如草芥。
如今太子终于有了上进的心思,圣朝也迎来转机,圣朝需要他们,太子也需要他们,所以他们顺应大势回到朝堂。
然而此时此刻,对上岑威毫不掩饰的杀意的目光和堪称凶残的神态,这些自视甚高的人却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竭尽全力的掩饰因为恐惧而颤抖的面容。
龙虎少将军,真的会杀人。
这个疯子!居然敢......他真的敢!
唐臻挑起眉梢,颇有兴致的欣赏岑威难得显露的凶相,因为朝臣不自量力,试图让他改变主意而生出烦躁顿时消散。
老祖宗从不骗人,会叫的是狗,咬人的才是狼。
每次他快要因为岑威平日里表现出的谦和,忘记岑威骨子里的狼性时,岑威就会用实际行动再次告诉他。
岑威不仅会因为心中怀有的善意心软,更会因为这点善意,以更凶恶的态度以暴制暴。
善意有多赤诚,手段就会有多暴烈。
昌泰一十六年的最后,京都朝臣后知后觉的惊悟,行事肆无忌惮的太子与叛军出身的岑威......从某种角度看,算是什么锅配什么盖,怪不得能心意相通。
两个硬骨头,完全没有他们发挥的余地。
哪怕有舍去性命的决心,这两个人的手段也能让他们白白送命,掀不起任何波澜。
群臣彻底失去反抗的勇气,心如死灰的听程诚重新宣读封王的诏书。
“......甚得孤心,赐亲王,封号‘凤’。”
本以为最坏莫过于如此的朝臣目瞪口呆,恨不得当场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