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眨眼之间，便消失在琴身中。

七绝琴捕捉到他，像是满足了，引力在渐渐减弱，轮回路的入口也在减小。

泛沧浪优雅地垂下宽袖，遮住白骨，回头看着灌木之间吓得双腿发软的少年，不由啧了声。

“来得正好，一起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吧。”

他身周震出的灰雾沿着地面射去，犹如游蛇，将那没见过阵仗，吓得失神的少年擒住，拽起来一把丢进七绝琴中。

入口就要关闭了，泛沧浪回首忘了眼天际，勾唇笑道：“师兄，你就在外面等着吧，等我出来还你一个完整的好徒弟。”说罢，他转身踏进轮回路。

凉霄引后脚刚至，前后不过须臾时间，轮回路入口却已狭小到无法再容一个活人进入。

毫无犹豫，凉霄引抬手摘去覆在半边脸上的面具，望着完整的七绝琴，露出少有的低沉冷色。

随后赶来的裴老等人见他摘了面具，竟是一点都不担心被认出来。

现场乱作一团，有人惊叹于神器的光辉，有人震惊于祭台上裂开的悍长裂纹，还有人敏锐地嗅到魔息，那些今日离开洛水乡的人都半途折返。

上仙门周家的人抱着周芃使尽各种手段都不能让他苏醒，探查之下才发现他们的周家少主丢了魂。

言家惊呼他们的少主不见了，深不见人是不见尸。

沈霁急促地凑上前，问凉霄引：“秋茗呢？他刚刚明明和你在一起。”

凉霄引没理他，只在他朝天玄传递飞信时，扼住他掐诀的手。

向来温柔的眉目罕见地含着厉色，明晃晃的警告。

“我徒弟的事，不劳外人插手。”

徒……徒弟？

沈霁怔在原地，飞至半空的讯息被燃烧成齑粉，手腕被松开，他再朝凉霄引看去，不由大骇。

凉霄引垂睫，手指探入胸腔，摸了半天都没摸到合适的骨头，他无声叹息：到底不是真正的身体。

只能抽出一根肋骨，勉强试试。

心血为墨，骨骼为笔，他在七绝琴已坍缩至巴掌大小的入口上添了几笔，将那入口画地再大些。

是有用的。

可不到须臾，那入口又坍缩回原状，甚至更小了些。

渐渐聚来的众人目瞪口呆。

裴老焦急道：“仙君，你……你要做什么？”

凉霄引难得的，有些烦躁。

他蹙眉道：“……去抓人。”

抓回砀山，锁起来才对。

他的小秋茗不该让别人看见，才不会有危险。

他后悔了，他不该由着秋茗胡闹，他应该寸步不离地在他身侧。

他该……从一开始就将人抓回砀山，锁起来，谁也不给看。

凉霄引整个身体极速地弥散开，化作烟雾空气，就像他本身就不是血肉之躯铸就的那样。

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沈霁却看见，凉霄引站的位置有一抹白光汇入那半掌大的入口。

那是……生人魂魄！

第64章 轮回路(一)

轮回路，是万事万物凋零逝去后踏上的一条归途，它是万物终点，也是万物伊始。

万物死后，蹚过轮回路，前尘过往散尽，再以新生重新入世，因而万物生。

但那前提是，轮回路正常运行。

如今的红尘中，留有那么多逝去的魂灵不得轮回，在红尘中弥留浸染，痛苦与不甘不得净化消弭，爱恨嗔痴，人生八苦不断被催化，使它们成为祟气，去污染他们曾经生活的世界，去伤害他们曾视为挚爱的同类生命。

人生，苦啊。

好苦啊……

死了比活着还苦。

不入轮回，不得解脱。

这便是祟气的来源。

那是沉淀的人生八苦，是得不到净化与消弭的浓烈仇怨。

红尘灾厄，归根结底是轮回路坏掉的缘故。

秋茗站在漆黑的河面上，两岸是连绵千万里，看不到尽头的彼岸花，每一朵都承载着一个不得轮回，被困束羁押的痛苦魂灵，河水里是无数腐朽的白骨与碎肉，哀嚎与叹息不绝于耳，看不到尽头，走不出轮回，这里是比地狱还恐怖的世界。

这些怨化的魂灵至少被困了上千年，它们出不去，而千年内逝世的生灵因轮回路故障，根本进不来，成了人间的祟气。

轮回路已经无法洗涤记忆，净化魂灵，送它们去轮回了。

若这些困囿成千上万年的东西再溢出，人间必将化作炼狱，这也是神器七绝琴唯一还能做的事，镇压轮回路，堵住出口。

秋茗看到了无数爱与恨，生与死，乐与悲……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的年轻将军功高盖主，死于主上猜忌和宵小的构陷，含冤千年，不得解脱。

心怀抱负的将相之才，被庸碌的官宦子弟偷换考卷，反被冤为作弊者，而永失应试资格，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