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逝入君怀(76)
什么情爱,什么血缘亲情都不会成为她的枷锁。
她始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始终敢于与天斗,与大道相争。
天玄的杂碎哪怕像跳梁小丑一样在她面前找存在,她也只是略带悲悯地,带着讥诮扫去一眼罢了。
哪怕失败,她连自戕都是极优雅,极有气概的。
最后一步,自戕,也是对天命的嘲弄——你要我成为你制衡红尘的牵连,我偏不让你如愿,哪怕我死了。
秋茗很喜欢这样的人,因为她是他见过最不像人的人。
“你看到了什么……”
蛊惑的声音渺渺然,一遍一遍往他耳朵里灌。
秋茗面无表情,他摸了下自己藏在衣襟中,位于心口位置的那块山海幻境碎片。
抬眸看着鹤云,平静地说:“省省吧,对我没用。”
鹤云:“…………”
年纪大了,费了这么大劲,额头都渗出不少汗珠,此刻一脸震惊,神色极难看地蹬着秋茗。
“不应该啊……”
明明灵脉里毫无灵气,明明浑身毫无修为,为何他的蛊术对秋茗毫无用处?
难道是那护体的七绝琴弦作祟?
秋茗眼底恹恹,满脸烦躁:“我什么都看到了,三百年前的所有事。”
承认地太爽快。
他一桩桩一件件地数道:“迫人交`合,繁衍后嗣;扣人罪名,污人邪魔;以苍生大义为借口,替自己谋利……哦,对了,还有你们曾经的某一任掌门把弟子拉去送死,心知再无轮回,魂飞魄散的风险,还强行将人魂魄留在躯壳中……”
鹤云:“……”
“但我对你们的那些事不感兴趣,我懒得说出去。我也知道你们不信,以你们的手段,要么杀了我,要么洗掉我的记忆,再或者让我把命门交到你们手上,拜入天玄,成为任劳任怨,用过就弃的一把刀刃。”
“……”
这让鹤云怎么说?话都被秋茗说完了。
秋茗眸含嫌恶地说:“但我哪条路都不选,第一,你们杀不了我,更别说洗我记忆;第二,天玄太脏,三百年前凉婉觉得恶心,三百年后我也这么觉得。”
“…………”
鹤云气地手抖,一丁点儿慈祥的面具都戴不住了,他指着秋茗,咬牙切齿狠狠地“你——”了半天,说不出话。
又被秋茗抢道:“要是你能让你们泛师祖出来见见我,我或许会考虑。”
会考虑杀了该杀的人后,留其他人一条命。
秋茗不撒谎,他很讲道理。
只要杀了那个泛师祖,再肃清名单中人,他永远不会踏足天玄,也懒得把那些肮脏的秘密公之于众。
秋茗自觉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救世主,他更不是肩负拯救苍生之责的人。
他只想解决掉师尊的心魔,再回家,与师尊三餐四季,共赏繁花。
仅此而已。
他觉得自己挺讲道理的,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但有的人不这么认为。
面前忽地旋起一道劲风,拂尘鬃穗朝他袭来,根根软鬃霎时间化作千万细刃,如松针,如钢刺。
他不避不挡,那些攻击停在他面前三寸的位置时,他掀开眼睫,琉璃眸光冷锐。
一阵叮铃哐啷声。
化作钢针的千万拂尘碎落一地,硬如玄铁的法器就这样断裂坠落,碎成残渣。
鹤云惊愕地瞪大眼睛,目光死死盯着少年缠发的白绸。
他依旧认为,阻下攻击,毁他法器的是那缠在发带中的七绝琴弦——上古神武。
“你——!”鹤云长老气地脸发紫,又畏惧那神器,不敢贸然动手。
“笃笃笃……”
这时门敲响了。
周芃在外头道:“茗哥,你们聊好了吗?我能进来不?”
鹤云瞬间收敛神色。
秋茗道:“我知道你们泛师祖还在闭关,这事先不急,我等他来见我,在这之前,你大可放心,我没有掺合这些肮脏事的兴趣。”
周芃推门而入,被散落一地的银针晃了眼,困惑地挠了挠头:“哥,你要做针灸啊?”
秋茗扫了鹤云长老一眼,讥诮道:“没,我衣裳破了,长老给我找了一盒针线,不小心洒地上了。”
“哦。”
周芃贴心地拿来扫帚,将那碎了一地的法器扫进簸箕里,混着肮脏尘埃,相配极了。
他一边老妈子似地忧心道:“那得处理干净,要不然扎伤就不好了。”
刚经历过本命法器被震碎,又见“尸体”被当作垃圾扫进灰尘中的鹤云长老:“…………”
他狠狠瞪了秋茗一眼,甩袖离开。
周芃不能理解鹤云长老为何变脸如此之快,他一边咋咋唬唬地说:“哎?长老,你去哪儿,你和我哥聊完了啊?”
见人懒得搭理他,他又扭头对秋茗笑嘻嘻的:“虽然这种说法很奇怪,但我觉得长老不笑才正常,他笑起来总有一种……嗯,就是很不像他,很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