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着做什么呢？人活在这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娶妻生子繁衍香火，还是作为别人口里耳里的笑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觉得活着是没什么意思的，他想到了阮小翠，她应该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吧？

他这里的丝线最便宜，所以生意最好，但是只有卖给阮小翠的，是低于成本的便宜，从见到阮小翠的第一面开始，他就默默开始精进技艺，给她的东西是最好的，别说十几二十文了，在这种小小的地摊上，根本买不到。

也就是她实在不精于刺绣，所以才没有看出来这其中的问题罢了。

张子武的声音低沉，他道：“那天下午，我跟她说……丝线已经卖完了，让她在这里等一等我，我回家去拿，她有点犹豫，我就跟她说……我说，我给她的价格，在别人那里肯定买不到，因为其他摊主总是欺负我，我的摊位上如果没有人的话，他们一定会把我的东西都弄坏的，而且我身体不舒服，今天本来也不想出摊的。”

他勾唇笑了笑，又忍不住笑了笑，“她果真心软了。”

“她好歹在我这里买了好几年的丝线，我说我家离这里不远，她可以随我去拿，我到时候多给她送一卷。”

温鱼微叹，“她相信你了。”

阮小翠活泼开朗，自然也对这个年轻的小摊主没有防备心，她怎么会想到，这个老实巴交，又给自己卖了好几年便宜丝线的人会突然下手杀她，毕竟不管任谁去看，都不会想到张子武这样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人，会对一个没仇没怨的人痛下杀手。

张子武点点头，他的表情平静的好像一潭死水，他慢慢开口道：“她随我进了我家，然后……刚一进门，我就把她捂晕了，再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我模仿着十年前那个凶手的样子，杀了她。”

“茶楼……是因为我和那里的老板认识，我有时候也会去那里帮忙，他日结工钱，我开这个小摊到后来完全是为了阮小翠，她不回来的话，我也懒得和那些人抢生意，而且这个茶楼的位置，还可以看见我平常出摊的路口，结果今天就碰上你们了。”

温鱼垂眼，说道：“为什么抛尸在苦杏街？”

苦杏街离他们很远。

张子武说：“我哥哥……当年就死在这里。”

温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你看你这个人，说的自己多惨多可怜，实际上连你哥哥在哪里死的都忘了。”

张子武的表情僵住了。

“你哥哥死的那个地方，实际上连个名字也没有，它只是一个普通、荒僻的小巷子，和苦杏街扯不上关系，所以请问你到底是为什么，要选择一个离所有人都那么远的小巷子呢？”

“你把地点定在苦杏街的目的，和你哥哥的事情无关，或许和十年前的那个凶手有关，你是为了挑衅他，你觉得他住在那里？”

张子武先是顿住了，随即冷笑出声，“我不会说的。”

顾宴懒得和他废话，“上刑。”

“等等——”温鱼却叫停了，她先是安静片刻，随后忽然轻声道：“你若是招供，我就让你见福正，届时，不管你想说什么话，你都可以说了。”

张子武嗤笑一声，很是不屑。

温鱼歪了歪头，“一个福正还不够？阮小翠呢？你想见她吗？你爱她却又杀了她，午夜梦回，她的脸也经常在你脑海里闪现吧。”

张子武的表情明显变了。

半晌，他才阴沉沉的抬起头，“真能让我见到小翠？”

温鱼说：“自然。”

张子武说：“我抛尸在苦杏街是因为……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一个可能是凶手的人，我怀疑他就住在苦杏街，因为我见过他一次，就在苦杏街。”

温鱼精神大震，“你确定就是他？”

张子武点了点头，“我确定，那年我十五岁，那天我替人送货，看见他就站在苦杏街的街口，他穿着一件灰绿色的长褂，个子很高，他就站在那里。”

“我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的背影真的很像我哥哥，他和我哥哥差不多高，至于脸……太普通了，我没有印象了，我不小心撞到了他，他扶我起来，看见我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张子武的记忆其实有点模糊了，主要是那个男人的脸他实在是没有印象，那张脸实在太普通，他说：“那个男人把我扶起来之后，也许是因为我长得像哥哥，他愣了一下，然后忽然跟我说了一声对不起。”

温鱼觉得荒谬，“他跟你说了对不起？”

这个变态杀人犯居然和一个路人说了一句对不起?并且对不起的理由是，自己阴差阳错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不得不说，张子武的这个逻辑其实有点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