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问题就不是出在大夫身上了。

大夫如果说李老伯身子虚，就是要吃大鱼大肉补一补，就是要吃人参片补一补，那就肯定是庸医害人了，但现在看来起码大夫的医嘱是没有问题的。

李燃现在手里也没有药方，这一点比较棘手。

温鱼将人参片放下，又翻了翻，总算看见了她认识的药材，干姜。

干姜一般是用来温中散寒的，只是它味辛性热，并不适合给李老伯这样的病人服用。

又是人参片又是干姜的，如果不是庸医害人，那就是药房的人跟李老伯有仇了。

温鱼说:“你爹平常花在吃药上的银子多吗？”

李燃说:“不多，他要是其实没多少银子，又有一多半都给了我，他跟我说，他吃的药都挺便宜的，一贴也就几十文。”

几十文……光是这些参片都不止了。

温鱼顿了顿，道:“你爹的尸体我这边要解剖了，现在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目前看来，这是一种命案。”

“解剖？”李燃愣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愣了很久之后点了点头，说，“那不会让他的身体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吧。”

“不会，验尸过后会恢复完整，五脏六腑都会归位，穿上寿衣什么也看不出来的。”

“那……那就去吧，反正，反正已经这样了……”李燃的目光总是麻木而呆滞，反倒是温鱼提到的这个可能性，让他有了点人气。

对他来说，这满腔的怨愤总要寻一个出口，也算是为他这么多年的不幸，找一个答案。

……

温鱼和官差们回京城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提着那两贴药，在半路上看见了一家医馆，她先下了车，也没让旁人声张，只说自己先不回大理寺了。

医馆的大夫不认识她，温鱼怕大夫知道自己是官府的人，反而畏手畏脚，只说这是家里长辈吃的药，是个赤脚大夫开的，吃的好久也不见好，便心存疑虑。

大夫将药包打开之后，每样都辨认了一下，随即便眉头深锁，问道:“姑娘，你确定这是你家中长辈平常吃的药？”

温鱼心跳快了一些，她问:“怎么了？这药有问题吗？”

大夫摸了摸山羊胡，说:“这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味药啊……老夫竟想不到，这药能用来治什么，又是麻黄桂枝，又是人参黄芪的，虽然说可以一起服用，但是……你说是你家中长辈，这个人参片的分量也不对，这也太多了。”

温鱼忙说:“我家长辈是这几年出现了失眠头疼，盗汗心悸，还有手脚麻痹的症状，之前看过的一个大夫，说这是肝阳上亢，肾阴亏虚。”

大夫愕然，“肝阳上亢肾阴亏虚用这种药？！这是救人还是杀人啊！”

“这原不是什么即刻就能要了命的大病，平日里注意降火，多服用些决明子、枸杞，喝点菊花茶，就能稳下来的，结果用大量的人参片，反而越来越坏，你快去告诉你家长辈，将那赤脚大夫开的药都扔了，绝计碰不得啊！”

温鱼顿了顿，问:“那若是长期服用，是不是……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大夫说:“长期服用，极有可能脑卒中，若是再严重些，便会猝死。”

温鱼微怔，根据李燃的说法，李老伯这样已经好几年了。

他无声无息的，被一贴贴救命的药，害死了自己。

温鱼给过了诊金之后，便准备回大理寺了，但又有点饿了，便想着随便找个小摊应付一顿算了，可挑来挑去，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吃的。

也许是被顾宴请来的那几个厨子给养刁了口味，话说本来请了七八个厨子，后来有的菜她不喜欢，就大部分都送回酒楼了，就留下了两个，平日里只负责温鱼的膳食，一个做平常的吃食一个做药膳。

这两个专为温鱼做菜的厨子，工钱拿的比温鱼本人还多几倍。

她摸了摸肚子，恰好不远处是仙府酒楼，她经济宽裕了不少，便干脆进了酒楼吃饭，一楼人多眼杂，她干脆去了二楼，选了个靠栏杆的角落坐着，只点了两样菜。

菜上的很快，温鱼一边吃饭一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案子，结果她一转头，突然就看见一楼的包间里，顾宴正坐在里面。

而顾宴的对面，坐着一个身穿水红色裙衫，看起来很漂亮的姑娘。

仙府酒楼的二楼设计是个回字，温鱼的位置是在二楼靠栏杆处，底下是大戏台，戏台旁边是坐在大厅里的人，而那些大厅的桌子旁边，就是几间包间了。

而巧合的是，顾宴和那个姑娘的包间没关门，以温鱼那个位置去看，刚刚好尽收眼底。

温鱼放下筷子，见那姑娘说了些什么，只是距离有些远，她看不清楚两人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