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从影一怀里跳出来，露出一张成年人的脸，竟是个侏儒。

顾宴将弓收了，走过去先把温鱼拉到身后，才居高临下的，一把扯开了黑衣人脸上的面巾。

——露出的果然是朝釉那张脸。

……

朝釉冷笑一声，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淡淡道：“那孩子呢？”

顾宴道：“在大理寺。”

朝釉冷嗤一声，别过脸去，道：“李燃呢？他没死吧。”

顾宴故意说：“死了。”

朝釉冷哼一声，“便宜他了。”

影一扯着朝釉没受伤的一边肩膀，让她强行站起来，顾宴摆摆手，“先把她带回大理寺，再通知瑞王过来领人。”

……

多余的问题也无需再多问，朝釉居然就是海潮生的那个玩伴，也是李燃和沈勇对海潮生起了杀心的源头。

对于被抓这件事，朝釉的态度倒一直都很平静，这种平静和宋旗是一样的，他们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也并不认为自己能真的隐藏一辈子。

朝釉真的非常漂亮，温鱼见过的美人其实不少，嘉成公主灵秀可爱、程蕴初虽然本人是个芝麻馅的小汤圆，但外表极有欺骗性，她长得非常可爱，陆潇潇英姿飒爽，就连长公主，哪怕是年岁稍长，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之间，也是让人难以忽视的美貌。

但朝釉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她身上有一种喝酒独特的气质，既有青楼女子的艳丽，又有种江湖侠女似的冷然傲气。

朝釉看着温鱼，她轻轻弯了弯眼睛，随即说：“我什么时候会死？”

温鱼说：“你为什么要杀沈莹？”

说实话，想对李老伯，甚至是李燃的儿子下手，都是可以理解的，原因和宋旗一样，就是要让李燃痛苦的，在这种情况下，因为沈勇已经死了，死人是没办法痛苦的，所以其实沈莹是一个没必要死的人。

而且要死，也没必要死在虞家。

朝釉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反问她：“你以为我在意这个？”

她轻笑道：“从头到尾，我都不是为了让谁难受啊，我只是觉得……潮生在地底下太孤独了，我想能有人去陪陪他，李老伯是个好人，他对李燃那么好，潮生和李燃年纪差不多，那在地底下的时候，他也会对潮生好的。”

温鱼一阵胆寒。

顾宴眉心微蹙，眼神微凉，“你是南境人？”

只有南境人才会坚信，人死之后会在另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的亲人，便会为他自杀。

温鱼有点懵，南境人是什么？

这别说她不知道了，原主也不知道什么叫南境啊。

“你不是朝釉，你本来是平王的人。”顾宴笃定道。

温鱼：？

朝釉顿了顿，随即才如释重负一般的，点了点头：“我叫许云开。”

温鱼眯了眯眼，恍然大悟：“涨海潮生阴火灭,苍梧风暖瘴云开，这才是海潮生名字的由来。”

朝釉……或者说许云开，她笑了笑，“正是如此。”

难怪了，这根本没有人往朝釉身上想，因为朝釉这个人的生平是有迹可循的，她从小被卖入青楼，后来成了花魁，再后来被瑞王府买走，不管哪一环，都和武功高强且擅长用毒八竿子打不着，更不可能去哪认识公塾里的书生。

想想也是，海潮生不像是会逛窑子的人，一是他估计干不出这事，二是他估计也没那么多钱。

许云开说：“我是南境人，小的时候被卖到这里，后来……又被平王捡了回去。”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海潮生，他那个时候还不叫这个名字，性情倒是一直都很温和、敦厚，我喜欢他。”

温鱼忍不住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按照海潮生之前邻居和李燃的说法，那许云开应该是海潮生的玩伴，那应该认识很久了。

没想到许云开说：“七年前，若不算上他死后，我们只相处了一年多。”

“那他们都说你是他的玩伴……”

许云开说：“那都是他为了掩人耳目才这么说的，我就是喜欢他，但他对我没那个意思，不过没关系，我本来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你刚才说沈莹……这倒是也没什么意外的，我知道她是沈勇的妹妹，那既然她哥哥杀了人又死了，她一个人活在世上难免孤单了一些，我便发善心，送她去见哥哥了。”

“你既然是平王的人，后来又是怎么到了瑞王那里的？”

“我在平王那里的时候，只是个细作而已，明面上我还是花魁朝釉，当然，真正的朝釉早就已经死了……我有时候会为他传递消息，不过后来他死了，没过多久，我又以朝釉的身份，被瑞王买去了，瑞王并不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