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源内包含着如此可怕的巨幅能量，在它周围的时空曲率一定也大得惊人。因此产生异常时空畸变，是完全可以预料到的——尤其是这么多威力堪比核弹爆炸的污染源都高度集中在一片区域内的时候。你能训练怪物控制‘镜’的开关，应该最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单独一个展开的‘镜’就能制造出小型的循环封闭场所，这里所有的‘镜’加起来，也只不过是效果的倍数扩大化罢了。至于这究竟是不是盖亚的本意，也许只能问它自己。”

众人出发前在洞中讨论过这个问题。那就是，盖亚为什么要这么做？

按谢明轩的说法，以往的循环基本都以人类惨败告终，应该是盖亚最想看到的结果，它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给予眼下这些人类哪怕一丝反败为胜的机会？

也许这其间的时间逆流现象，只不过是盖亚的无心之举。因为这里的污染源实在太多，也太密集，就像把一些波段相近的大型强力电磁设备放在一起，它们也会互相干扰，从而产生额外的不可控效果。

然而矛盾的地方在于，身为自己身体的主人，盖亚怎么会不了解这一点？就像猫生下来就知道用自己的胡须丈量距离，盖亚应该最清楚这些分布过密的污染源会带来什么。

种种迹象，都昭示着如今的盖亚似乎已经力不从心。它就像一个濒临崩坏的机器，或者得了阿兹海默症的老年人——甚至无法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吴祺瑞嗤笑：“确实是中学课本里的内容。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知道的一切，说点有用的。还是你觉得这样就能搪塞我？”

真实意图被人发现，谢松原不着痕迹地碾了碾了自己的臼齿，不露声色地继续：“那就再说说循环。”

“我们的人目前对这个现象的看法基本分为两种。一种基于艾弗莱特的量子多宇宙理论，因为我们在镜中看见了那种……地图般的重复拼贴，还有许多其他的我们。这部分人认为镜存在的机制本质是钻空子，通过搭建额外平行空间的方式，让我们在分岔路上重新进行选择——我们的每一次死亡都在消耗平行宇宙的数量。”

“另一种人则认为，我们始终就在这里，哪儿也没去。只不过是镜通过它的特殊性质和能力将我们带回到了一段时间以前。虽然这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也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它违背了科学法则。只要不违背科学法则，它就有可能存在。”

不管这种存在看起来有多么魔幻。

“这两种猜测都指向相差不大的结果。”

“如果是前者，现如今关于平行宇宙的假说猜测有不少种类，其中一些已经有科学家推算出了可能存在的宇宙数量。

“从MWI假说看，由于引力的存在，一个系统中所能容纳的熵有最大值，意味着所有可能的波函数的空间，也就是希尔伯特空间维数是有限的，波函数的分支所能囊括到的世界数量也是有限的，计算结果大约为2的10122次方*；而在弦论里，目前被物理学家发现的高维空间形态有10的500次方之多*，他们认为也存在着同样数量的多重宇宙。”

“不管是2的10122次方还是10的500次方，其数字尽管并非无限，对于平凡的人类来说也几乎与无限无异。但是理论归理论，盖亚未必真能给我们凑齐这么多次循环出来。就像人类发现了π，但永远算不出它的最后一位。它遵从物理定律存在，但不掌控物理定律。也就是说，盖亚的能力是有限的。”

反过来说，谢松原心想，如果盖亚的种种能力真的能精准匹配人类科学家依靠严谨数学计算得出的推论，那才是最可怕的。

它与物理学是如此严丝合缝，可以在不违反任何科学规律的情况下完美存在，简直就是注定要来消灭他们的天降灾星。

这些话谢松原没说出口，也觉得没有必要。因为盖亚——或者说他们旁边的这个盖亚，显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否则他们现在甚至不会有机会在这里彼此试探口风。

“而说起后者，我们就要考虑到更现实的问题——那就是每次循环消耗掉的能量。”

现实不是魔法电影，不会有谁随便打个响指就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地回到从前。

时光倒流听上去很玄幻，但只要你从科学的角度去分析和思考，就不难发现其中端倪。

不管这片镜面场究竟基于何种机制运转，毋容置疑的是，任何场想发挥作用都需要消耗能量。

在正时间线上，任何坐标与时间上的改变都代表着能量的消耗。只要时间还在流动，哪怕你只是在原地呆着一动不动，你的身体都在消耗大卡，而当你运动起来，从一个地点跑向另一个地点，则需要更多倍数的能量支撑，反过来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