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现得这么淡静,夏连翘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他道袍,被顶起的道袍弧度蔚为可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的原因,一直没有偃旗息鼓。带着这么一大包伴手礼来探病还能面不改色,她都忍不住佩服起凌守夷的心理素质来。
白济安又挑了挑眉,似乎跟凌守夷杠上来一般,明明说是来看她的,却看也没看她,在凌守夷面前坐了下来。
甚至给自己倒了杯茶,有促膝长谈的架势。
“道友这么晚来看连翘?”
凌守夷面无表情:“替她送晚药。”
白济安:“哦,药既送到了,道友可还有什么要事?连翘重伤初愈,需要静养。”
夏连翘:“……”
有没有可能是凌守夷这个时候根本站不起来辞别,一站起来,二人绝对会暴露。
老白会杀了凌守夷也不一定。
眼前这一幕实在有点儿像情夫被捉奸在床,夏连翘很抱歉让凌守夷这个冰雪为神玉为骨的高岭之花,提前体验了一番被狼狈捉奸,提裤子跳床逃跑的经历。
凌守夷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权当作没注意到白济安话里话外的逐客之意,“我陪她说会儿话。”
“我竟不知道友还有如此平易近人的时候。”
被白济安刺了一下,凌守夷默然无语,安静地默受下来。
“不过故友临终前将连翘托付予我,有我这个长辈代为看管。”白济安话锋一转,“便不由道友费心了。”
凌守夷:“……”
这一十八年来,他本体是高高在上的玉清威显妙生真君,渡霄殿殿主,分身是正阳剑宗亲传弟子,抱残峰峰主,哪一个都身份尊贵。却也是第一次被人当众下面子,还要一声不吭,厚着脸皮装没听见。
白济安心中微讶,奇怪这小道士向来骄傲,今日为何这般安分守己,乖乖受气。
“凌道友,”白济安斟酌道,“我知晓你或是愧疚之前舍下连翘殿后一事。”
凌守夷面色一白。
白济安道:“但此事已矣,道友作出最理智的选择,连翘也没有怪道友的意思,道友不必这般愧疚,挂念于心。”
白济安这一句话处处没挑凌守夷的错处,却又处处意有所指,听得夏连翘一愣,忍不住出言开口,“白大哥。”
凌守夷面色苍白,而双眸黝黑,“在下……”白济安说的话确实又戳中他连日以来心中隐痛,难以辩驳。
白济安微微笑起来,“时候不早了,凌道友,你也伤得不轻,回去休息吧,连翘有我照顾,你大可放心。”
凌守夷唇角微抿。
刚刚这一番交谈下来,他道袍下也逐渐平静下来。他个性冷傲,往常白济安如此冒犯,早就拂袖而去,可如今百炼钢成绕指柔,顾忌夏连翘,只得默默忍耐下来。
更何况,白济安说的话他不能反驳。
更不能令夏连翘左右为难。
再待下去,白济安恐会生疑,凌守夷沉默半秒,扶着桌前站起身,“既如此,在下告辞。”
临走前一双孤寒的双眼还不往看上夏连翘,“连翘,你好好养伤。”
夏连翘无奈,她也觉得凌守夷够憋屈的,但白大哥是对她好。
一边是男朋友,一边是老白。
她悄悄对他眨眨眼,暗送秋波,避着白济安打了一番眉眼官司。
凌守夷:“……”
女朋友的撒娇可谓无往不利,少年耳尖微红,抿着唇推门而出。
白济安:“……”连、翘?
“连翘?”他转过身,加重了语气,微笑重复。
夏连翘语塞:“这个……我可以解释!!”
“毕竟也算生死之交了,大家都这么熟了,我和姜道友都互称秀秀了……”
白济安倒不是揪着一个称呼过不去,夏连翘之前一口一个小凌他也未曾制止。只是“连翘”这个称呼有素来淡漠高傲的凌守夷说出口,就有些值得琢磨玩味了。
“也罢,你们前几日毕竟也共患难过,”掠过此处不提,白济安问,“你身体怎么样?”
夏连翘果断蹬鼻子上脸,作西子捧心状,“白大哥,我好柔弱啊!!”
所以就别管她和凌守夷之间的事了行不行?
白济安终于忍俊不禁。
夏连翘如果说自己无事,他还要担心一下,如今看她恢复往日的鬼马精灵,这才松了口气。
看她浑身上下真气饱满,知是那颗阴魂练魄丹之功,否则断不会痊愈得这么快。古人云福祸相依果然不曾作假。
“等你伤好之后或许可以试着凝丹了。”白济安沉吟,“你如今丹田内真气涌动,更胜于我,说不定能丹成上品也未可知。”
夏连翘心里本来就惦念着这事,又不好四处嘚瑟,怕到时候翻车打脸,如今被白济安点破,当下便高高兴兴,装模作样地摆了摆手,以示谦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