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鹿几事(2)

作者:几个梨 阅读记录

来人又将斗笠往下偏偏,作揖离去,向执安并不看不清他的脸。

母亲从后面偏厅走出,“至多三日,郃都收到消息,那帮文官想都不需想,便会联名上谏,将此番战败都扣在向府身上。”

“我怎会不知?但这次实在蹊跷,军械库只是个由头,城中武卒跟瑞士用了也是此批军械,几日前东校场操练,也未出任何问题。难道,上回上梁与丹夷交兵败了也是军械的事么?上梁为何引而不发?”向父端起了早已凉了的茶,抿了一口。

母亲走到案前,添置了一杯热茶。父亲接过:“引而不发,还不是怕郃都趁机弄权,而且军械的事,怕不是你说此般,天子就信了此般。战事大败,先不说这责罚要落到谁身上,单凭着现在聂老倒台,变法失败,皇后又对芫儿虎视眈眈。咱家现在这就是天赐给御前的机会,就得抄了向府补那国库的空虚。”

母亲在椅上歪着身子坐下,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我也知之前聂老变法,上政下策,出了宫门的法条早就成了百姓的欠条,国子祭酒又常让天子斥重资修庙宇,国库怕是一打开,有多少只硕鼠,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我也知郎君并非爱财,只是从这国子祭酒来了之后你便开始修账册,收商贾行财,受往来官银,只是想真到暮雨之时,拿此给执安保命。”

“入不入幽,这两日便可知晓了。”

父亲吹灭了灯。

***

向执安在颠簸的马车上抱紧了司崽,春寒料峭,司崽穿的单薄,司崽才七岁。

偏头看着也稚气未脱的舅舅,“舅舅,我们要去哪里?”

“去舅舅的姨娘家,司崽,别怕。”

刚出了城门没多久,城内的火光已经可见。车夫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跟着母亲多年,向执安叫他杨叔。

其实杨叔年纪也比向执安大不去五岁,是母亲在外地捡来的孩子,便跟了母亲做个近卫,母亲母家从军,杨叔便学了一身的功夫。

今日母亲派了杨叔做车夫,身边再无心腹,尤其是司崽都被安置了出来,父亲的那句尘埃落定,果真是骗自己的。

杨叔虽然嘴上依旧笑盈盈,说要跟着小主子去霄州游玩,但是向执安却见了好几次杨叔回头,又似是不经意的划去眼角,鞭马的速度又快了许多。

夜里疾行,寒风猎猎,从郃都到霄州,怎么也得半月。向执安有一肚子心事,就着一些干粮,生生的咽了下去。

马车里冷,司崽先是开始昏睡,又接着又是起夜烧,是腿上被灼了一大块。

杨叔紧着先给司崽找大夫。天才蒙蒙亮,杨叔先到了莳州。

他们刚要入莳州向执安就觉察有人盯上了他们,不管是过路的商队,还是寻味的猎犬,亦或者是卖药的老翁,这一切都在揭示着一个结果:向执安的出逃在昨夜就已经不是秘密,且现在多方人对他势在必得。

“我们分开走,到霄州会合。都是冲着我来的,我带着司崽更扎眼。杨叔,拜托你了。”向执安说完将怀里的东西塞给司崽,跳下马车,一往前去。

杨叔入城,淹没在人堆里,他需要换个方法往宵州走。

向执安没走多远,有人拿匕首顶住了他的脊背。粗犷的男声配着匕首丝丝的凉意,有人说“小公子,跟我聊聊吧?”

“我说不聊,便可以不聊么?”向执安偏头看他,少年不似郃都人的装扮,束着袖子,里衣在这冷天也微敞着漏出脖子,外有在右侧披挂了半身松垮的厚重外褂直到腰下,缝着狼毫,却在腰处裹得极紧。外褂上金丝红线又杂着些黑色的棉麻,发间也坠着金丝银线的稀碎珠子,他发间缀着青白相间的毛羽片。

上梁人。

向执安被他的匕首顶到无人的弄子,少年一脚从后面就踢断了向执安的腿。清脆的骨裂声,向执安疼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跌坐在地上望着他,来人紧皱着眉头,是上梁特有的小麦肤色,扛着一把大刀,向执安家里是掌管军械的,自然认得什么样的身份能配得上这把刀。

这是上梁世子,赵啟骛。

赵啟骛的刀下一秒就落在了向执安的脖颈处。

“向狗私藏的钱,在哪里?”赵啟骛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不耐烦,蹙起的眉间既是莽撞,又带着野性。

“我不知道,什么钱…”向执安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腿,收回了眼神,低垂着眸子,眼前这个人,若要硬碰硬,他身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自己绝无胜算。

“哦?你不知道?那我帮你想想?向狗这三年贪了几十万两军饷,从军需军械中还要抠的油水,三十万两的军械,都是如草棍一样易折,冬日的军装里都是烂谷子混臭棉花,一张皮都能拆出三张来用,我上梁与丹夷的战事,会败成这样?若不是说早知今日,怎么可能将这么多银子一夜搬空?这可不是一日之功。”赵啟骛的刀又深了一些,向执安的脖颈已经隐隐开始冒血。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