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玉京(159)

帝君和他说话不必绕弯子,直接问道:“依你看来,迟莲是用什么手段保住了那一缕残魂?”

“帝君也看见了他的白发,想必您心中已有猜测,只欠实证。”显真道,“我不知道详情,但逆转生死,重塑魂魄,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我只说我见到的,帝君转生为人后,迟莲并没有立刻来找帝君,而是在上一世您二十二岁时才出现。我猜他不是不想早来,或许是……”

帝君低声接道:“伤重不支。”

显真默默地点头。

帝君沉默许久,再开口时,竟然有点艰涩的意味:“上一世里,我待他如何?”

显真以扇掩口,狡猾地弯起了一双笑眼,悠然答道:“我答应过他,凡有关于迟莲的私事,一概不便告知帝君。”

帝君微微一顿,意味深长地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他要是听了你这话,只怕以后再也不敢把你当兄弟了。”

帝君已经知道上一世迟莲一直在身边辅佐他登基,无论从师徒君臣哪一方面论起都是“公事”,但显真偏绝口不提,说这是迟莲的“私事”,这其中的暗示帝君若再听不懂,他就白活那么多年了。

“帝君无需为此困扰,”显真摇着扇子,唇角勾着一点看好戏的笑意,“您对迟莲的心,无论何时何地,记不记得,都是一样的。”

第72章 问世间(九)

显真仙君八面玲珑, 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调侃完就把话头拉回到了正题上:“这次假死的细节虽然和计划有些出入,但大体上还是顺利走完了, 帝君觉得, 太虚境预言中的劫难是否已经应验了?”

帝君摇了摇头, 沉吟道:“现在还难下定论,除非再进太虚境推演一次。但天地之劫, 没有那么容易收场,天帝应该还有后手,也许是关系到三界众生的动荡, 唯有彻底平息祸乱的源头, 才算完结此劫。”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迟莲?”显真问, “帝君重归玉京, 迟莲当居首功,我若是天帝,必然不惜动用一切手段铲除迟莲, 他一直蒙在鼓里太危险了。”

帝君没有回答他,显真是聪明人,自行从他的沉默中找到了答案, 不由得微微一叹:“帝君心疼他,可是您有没有想过……倘若这次的事重演, 他那身子骨还能撑得住再救您一回吗?”

“你了解他的心性,这些年他被我教得太好了, 知道真相后他会怎么选, 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

“但我不想让他选那条路。”

“有了这一次的经验, 下次他会听劝的。”帝君淡淡道, “你只要告诉他可以等, 日久年深,总有……那么一天。”

显真仙君跟随帝君几千年,习惯了帝君运筹帷幄,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没有把握的话。

是“总有重逢的一天”,还是“总有想开了、淡忘了的一天”?

情之一字就是这么不讲理,管你是天尊上神还是凡人蝼蚁,纵有移山倒海之能,哪怕天机算尽,也要奢求冥冥中那一分运气,才能侥幸得到圆满。

数日后,降霄宫内。

“帝君。”

从北辰仙君起,降霄宫内每个人都被帝君叫过去深谈了一回,迟莲知道自己早晚也要过这一关,所以并不算慌乱无措。然而直到他坐在帝君对面,第三次按下蠢蠢欲动的手,才意识到自己的异样感究竟来自于何处。

人间二十载,他已经习惯了与惟明如胶似漆的相处,无论是相拥共枕,还是肌肤之亲,曾有过无隙无间的炽热情缠,如今猛地将他重新打回到守礼的距离上,其中的落差立刻水落石出,令他坐卧都觉得不自然。

帝君也注意到了他一瞬间的走神,询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迟莲回过神来,摇头笑了一声,“只是感觉很久没有像这样和帝君说过话了。”

对于帝君而言,一死一生不过大半年时间,神仙闭关尚且要十年起算,这点时间无非弹指一挥,再看迟莲还如昔日;可是对于身在尘世的迟莲来说,却是实打实的物是人非、百年长别,个中万般滋味,并不是一句“稍见生疏”就能概括的。

“原本叫你过来,是想听一听你在凡间过得如何,而且我猜你也有不少问题等着问我。”帝君道,“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小事要解决一下。”

“你要不要坐过来?”

迟莲:“……”

作为一个懂事稳重的神仙,此刻他应该客套地表示婉拒,规规矩矩地与帝君相对而坐,按部就班地说起正题。但迟莲实在没有那个定力拒绝向他伸手的帝君,迟疑片刻,还是起身过去,却没有靠着帝君,而是一矮身在脚踏坐下,自暴自弃地伏在了帝君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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