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玉京(17)

恒方使者忙道不敢,急命两个幻术师上前来给端王请安,惟明环视周遭,忽地来了兴致,问:“那天御前演奏的乐团在何处,本王记得你们配合无间,舞乐相宜,不知可否请出来见一见?”

那恒方使者脸色微妙地一僵,似乎有点犯难,惟明笑吟吟地问:“怎么,不方便?”

刘詹心中也犯嘀咕,不明白端王说着要探讨道术,好端端地非要见人家乐团做什么,难不成是看上那几个舞女了?

恒方使者犹豫着道:“没、没有不便,这就叫他们来面见王爷。”

过了片刻,恒方乐团自外间鱼贯而入,各个怀抱乐器,舞女亦严妆华服出迎,惟明却并没有多看一眼,反而将视线投注在队伍末尾,钉在了一个低垂着头的乐手身上。

迟莲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轻声问道:“殿下,可有什么不妥?”

“那个人,”惟明指给他看,“对,就是你——你是做什么的?”

恒方人中懂汉语的忙对他说了几句话,推他出来,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人,纯然是恒方人的长相,混在一群乐手中并不起眼,他听了别人转述的问话,嗫嚅着答了什么,恒方使者擦了把冷汗,上前替他回道:“端王殿下,他是乐团中的琵琶手。”

“哦,弹琵琶的,”惟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那好,让他弹一首来听听。”

“这……”

被点到的那人汗如雨下,却迟迟不动,乐团众人都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缝里去,刘詹此时终于看出不对来了,不由得沉下脸来:“如此推三阻四,这人莫非有问题?还是贵使团有什么难言之隐?”

恒方使者面色煞白,支吾道:“这、他……他是有些……”

“他是你们拉来顶锅的,仓促上阵,根本就弹不出来,对么?”惟明一语道破,“原来那个琵琶手呢,总不会无缘无故少一个人吧?”

此话一出,恒方使者的腿当时就软了,那抱琵琶的更是做贼心虚,直接扑通跪下,叫道:“大人饶命!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干!我是冤枉的!”

这口供交代得未免太快了,迟莲替众人问出了心声:“殿下怎么知道他是冒名顶替的?”

“很明显吧,”惟明道,“他的左手指上太干净了,既然是随行出使的皇家乐工,手上怎么会一点茧子都没有?”

外国使团在京城走动是要跟驿馆和鸿胪寺打招呼的,毕竟是京畿重地,天子脚下,最忌讳私自外出。刘詹一听就知道坏了,厉声质问道:“可是确有此事?那人现在何处?还望贵使如实相告,以免酿成大祸!”

恒方使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豆大汗珠顺着鬓边往下淌。他当然知道其中利害,否则不会急急忙忙找个人来顶替,谁成想惟明眼睛这么毒,竟然当场揭破此事,这下再怎么遮掩都是徒劳,说不定还要祸及整个使团。

他擦了一把汗,前行两步,低声下气地说:“不瞒王爷和两位大人,使团自入京以来,一直都恪守规矩,从无逾越之举。那琵琶手是出使前临时换上来的乐工,与乐团中其他人都不相熟,昨日却突然失踪,我们不敢声张,已将乐团挨个盘问了一遍,也趁外出的机会私下寻访过,实在是找不到人。今日王爷指明要见乐团,我们也是一时糊涂,才出此下策……”

惟明与迟莲对了一下目光,转头对刘詹道:“刘主簿,此人恐怕还在京中盘桓,还请鸿胪寺跟京兆尹立即发令通缉,尽快将此人缉捕归案。”

刘詹低声应承:“下官省得,这便叫人去办。”

乐手消失,蛇妖现世,两桩事撞在一起的时机太凑巧了,由不得人不起疑心。惟明看向那些乐工,问道:“那失踪的琵琶手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跟他一起住的人是谁?”

恒方使团中一名吏员忙上前答道:“回王爷,那人名叫仇心危,住在驿馆丙字四号房,因为分配房间时余出他一个,所以是与驿馆的杂役们混住。”

惟明霍然起身:“这么多巧合叠在一块儿,恐怕不是天时地利,倒像是处心积虑了。走,我们去看看。”

第9章 龙夜吟(九)

杂役的房间在驿馆西面角落,为了方便进出,紧邻着后院和后门。迟莲站在最前头,谨慎地将惟明半挡在身后,道:“我开门了。”

老旧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房门应声而开,屋内昏暗而空荡,因为地势光照都不好,有股淡淡的阴冷潮气。房中摆着三张破木板搭的床,两张被褥凌乱,只有一张收拾得还算整齐,看上去像是从来没人住过。

惟明过去四下看了看,别说一件私人的东西,连根头发丝也没见到,可见是早有准备。他抬眼望向迟莲,那边也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发现。惟明叹了口气,掸掸袖口,对刘主簿道:“对方心思缜密,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寻人的事,只得请鸿胪寺多费些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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