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玉京(43)

箭上青光遇妖即变为灵火,以一种不顾惟明死活的速度迅速燃烧起来,眨眼之间就将树藤烧穿了一个大洞。

惟明手忙脚乱地拿那小阵法替他挡了一下,灵光旋即消散,他趁机一骨碌从洞里滚了出来,虽然看上去狼狈,但并没有受伤。他刚想松口气,嘴还没张开,只觉腰间一紧,被人一把从地上捞了起来,握着他肩膀的手甚至捏到了皮肉发痛的程度。

“殿下!”

“没事没事,”惟明赶紧拍拍迟莲的手臂,安慰这个看起来比他还要恐慌的人,“别慌,什么事都没有,也没受伤,真的,你看。”

“我……”

这时候什么君臣礼节都顾不上了,迟莲死死抓着惟明的手,心脏险些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亏得惟明还算镇定,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慰他。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强平复下心情,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里凿出来的:“万幸殿下没事,否则我……”

“好了好了,没事了,别害怕。”惟明根本不敢听他没说出口的是什么,赶紧顺毛,“刚才发生什么了?是谁放的火?”

迟莲却没有立即回答,反而微微抿了下唇,那明显是个逃避的动作。惟明疑惑地搭着他的手,想看得仔细些,迟莲却直接一转身,将他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惟明:“嗯?”

说话间只听破风声再起,连珠箭迅猛如流星坠地,将树妖乱挥的藤蔓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修长身影轻盈地从空中掠下,凭虚立在屋顶翘起的飞檐上,天顶传来一声清喝:“柏华,你还不伏法!”

听声音是个年轻的男人。惟明抬眼望去,只见对方身穿深蓝劲装,长发高束,手握一把黑底银纹长弓。他背后并无箭囊,而是与迟莲用同样的方式凭空幻化出箭身,一望便知非仙即神,十有八九不是尘世中人。

柏华先是手臂被断,用以代替的藤蔓也一一被神箭重创,此刻奄奄一息地跪伏在地上,口中溢出乌紫血迹,身上翻涌的黑气却越发浓重,咬牙发狠道:“归珩仙君,亏得你有这份耐心,从白玉京一路追到人间,但眼下最该杀的不是我……而是那个天界叛徒才对!”

“叛徒?”

归珩拉开弓弦,箭尖斜斜地指向他,杀机几乎凝出实质,语气却相当散漫,像是根本没听懂他的控诉:“别乱喊了,我可不认识什么天界叛徒。”

“你要是说那个打架弄了一身血还带着个凡人拖油瓶的废物,我倒是看见了。”他不屑地嗤笑道,“跟那种废物打架跟刮痧有什么区别,还是对付你比较有意思,是吧?”

柏华:“……”

迟莲:“……”

惟明虽然被叫“拖油瓶”,但意外地没有很生气,也可能是因为迟莲的表情太精彩了,令他完全忽略了被冒犯的部分,只想着看大国师会如何应对。

迟莲冷冷地道:“我跟只会抡着鸡毛掸子在天上跳脚的傻子没什么好说的。”

归珩立刻调转箭尖对准迟莲:“只会耍烧火棍的猴子也有脸说我?”

迟莲面无表情地左右环顾:“好吵,大半夜的,为什么会有野鸡乱叫。”

归珩勃然大怒,怒吼道:“少废话,有种过来单挑!爷爷今日必杀你这泼猴!!”

“两位,两位!”惟明实在听不下去了,心说如此自然地把烧火棍和鸡毛掸子挂在嘴边,你们俩到底算哪门子神仙,一边从迟莲背后探出头:“大敌当前,个人恩怨先往后放放,拯救人间要紧,二位先办正事好吗?”

迟莲抬手把他挡回身后,归珩看见,立刻发出了洪亮的嘲笑:“啧啧,瞧瞧这护犊子的样儿,等我抓完柏华就给你找大夫,快趁早治一治你那疑心病吧。”

“免了。”迟莲凉凉地回击,“留着钱给自己抓药吃吧,说不定大夫妙手回春,你的疯狗病能痊愈呢。”

惟明:“……算了,人间还是毁灭吧。”

柏华再迟钝,这几句下来也看出归珩根本没有对付迟莲的意思,不由得冷笑出声,讥嘲道:“降霄宫所谓‘法度严明’,原来就是明目张胆地包庇昔日同僚,哪怕是天庭最大的叛徒也不敢上前一步。对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奴仆,却要赶尽杀绝,还要标榜自己是替天行道,真是可笑!”

“哦,原来你们还是同僚,”惟明发自内心地感叹道,“真是感天动地的友爱之情啊。”

迟莲:“……”

归珩简直要冤死了:“快打住,你哪里是无权无势的奴仆,你胆子大得都要捅破天了好吗?偷了青阳仙尊的昙天塔,趁乱逃下人间、甚至还能抽空入个魔——碧台宫和降霄宫两拨人都没抓住你,难道是因为我们不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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