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玉京(75)

一双手轻轻拉开了田有余的尸身上盖着的白布,另一个人在门口望了一圈风,随手下了个禁制,这才敢放开声音抱怨:“我说殿下,就非得大半夜来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吗?”

火折子移向桌子上的油灯,灯光亮起,赫然是一身黑衣劲装的惟明:“废话,难道你要大白天当着那么多凡人的面给尸体施法吗?”

归珩理了理衣裳,很有神仙派头地道:“先说好,人死之后三魂七魄离体,其中魂魄去往地府,等待转世轮回,记忆则归于天地,化为天道的一部分,他都死了好几天了,就算是有复现之术,也不能保证他的记忆还留在身体里。”

惟明道:“没事,先试一试,有一点也比没有强。”

归珩道:“那殿下先闪开,离我远点……也别站我对面!”

惟明被他撵出二里地开外,迷惑道:“你施个法要起这么大的阵仗吗?到底是法术特别复杂还是你水平不行?”

归珩怒道:“我水平没有问题!但是你别站在旁边盯着我看行不行,会影响我发挥!”

惟明:“……”

这逆子真是没救了。

归珩憋着一口气,双手速度极快地掐了个复杂的法诀,掌心凝成一团青光,飞向田有余额头正上方,淡淡的光晕笼罩了他身体每一寸骨肉,唤起丝丝缕缕带着黑紫气的细线,都像有生命一般被吸引,摇曳飞入光团之中。

随着细线注入愈多,青光逐渐染上了其他颜色,在半空中延展变化,幻化成一面巨大的光镜,黑气在镜中凝聚飞散,渐浓渐淡,最终呈现为如真实一般鲜活生动的影像。

归珩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悄悄地松了口气,假装很稀松平常地说:“还算走运,他的记忆没有完全消散。”

惟明但笑不语,给他鼓了鼓掌。

镜中倒映出满城灯花,百姓们热热闹闹地簇拥着花船入水,恰好就是他们要找的中元节那一晚。

惟明和归珩在镜外,怀着难言的复杂心情,与三个月前的镜中人一道,目送着十几团巨大而鲜明的火焰向顺水向远空飘去,直至光芒被漆黑的地平线吞没。

大部分人看完放花船就各回各家了,海滩上只剩稀稀拉拉的十几个人留下收拾残局,正哈欠连天困得双眼朦胧时,田有余忽然指着远处道:“那是什么?”

几个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嘲笑道:“老田,你困迷了眼了!那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花船了!”

田有余揉了揉眼睛,用力地看了一会儿,怀疑道:“不对,那光看着怪瘆人的,花船哪是这个颜色?我怎么看着像艘大船呢。”

众人被他说的后脊发冷,一边大声骂人一边互相推搡着蹚进海水里,过了一会儿,果然见海面显现出一艘大船漆黑的轮廓。诡异的是那船通体漆黑,舱中既无灯火,也无人语,甲板上更是不见人影,只在桅杆上挂了一盏鬼火似的青莹莹的灯笼,等海浪把船推到岸边,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阴风,“呼”地一下子将那点灯火也吹熄了。

一群汉子你看我、我看你,心里直打鼓,凑在一起商议。田有余低声道:“今日中元,咱们别是撞见不吉利的东西了。不如就先让它搁浅在这儿,等明天禀报给官府,叫官府派差役来查看。”

另一个人却道:“这船也没个旗号标记,又被风浪打坏了,说不定是官军剿灭海盗后抛在海上的败船,里头或许还有些值钱的东西,既然叫咱们遇见了,合该是先祖赐下的机缘,怎么能轻易交给官差呢?”

这群人都是以捕鱼或做杂工为业,家中勉强得个温饱,听了这话,谁不动心?当下便壮起胆子,朝那大船拜了三拜,点起几只灯笼,顺着船舷爬上了甲板。

那船上黑漆漆的,活像深海巨鱼张大的嘴,几个人举着灯笼小心翼翼地摸索,依次进入客舱,见左右各有三四间房,便分头推门而入。

田有余进入的这间屋子陈设精细富丽,桌上还有翻了一半的书,他不认得字,匆匆一瞥,只看得出不是大周文字。惟明在镜外却眉梢一动,轻声道:“是齐云的文字。”

船上并没有遭到攻击的迹象,就好像此间主人只是随便出去了一下,却从此再也没有回来。田有余不敢乱动东西,只四处开了几个箱柜,找到些纸笔书本之类的东西,并无金银财物。他毕竟是做贼心虚,在这里待得越久心里越发毛,忍不住自语道:“不对劲,这鬼地方不对劲,快走吧!”

他关好柜子的门,正要出去,外面突然传来另一个同伴的大叫:“有了!”

田有余匆匆推门而出,只见那人从走廊另一端狂奔过来,手里举着个做工精细的黑色木质盒子:“都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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