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浮华梦(60)

梁依云不动声色挽着她入座,说:“实不相瞒,今日邀阿娴来,也是想让大家都瞻仰瞻仰你.”

“瞻仰我什么?”苏娴重重搁下茶盏,这一声响令全场鸦雀无声。

梁依云也唬得大跳。

苏娴容貌绝艳,气度雍容,这些年在忠勇侯府掌中馈更是练出了一身不怒自威的本事。

她一沉脸,成亲的妇人们还好,未成亲的姑娘小姐们被这气势吓得不敢说话。

苏娴不紧不慢起身,视线在厅内扫了一圈。

缓缓道:“你们当中有人笑话我,可又曾自己照过镜子?乌鸦笑他人黑,不羞愧么?”

梁依云一惊。

苏娴端庄贤淑、温柔高贵,素来自持脸面和身份,哪怕有人与她发生口角,她也只是笑笑不予计较。没想到,今日却这般毫不留情回击,似要与她撕破脸。

苏娴不理会一旁难堪的梁依云,她说这话时盯着曹莹,直把曹莹盯得羞愧低头。

“犯错的是他萧毅,有人却归罪于我头上。你们分不清是非黑白便罢了,可同为女子,用如此苛刻鄙薄的目光对待姐妹,不愚蠢吗?”

这一句,是对着那位说“拴不住丈夫的心”的女子说的。苏娴的目光仿佛灼烫的火,烧得那女子面红耳臊,坐如毡针。

同时,在场大多数人不约而同地、心虚地挪开视线,纷纷不敢对上她的眼。

苏娴站在花厅里,宛若从浓云里迸出的光,令整个花厅变得明亮。

她耀眼,她锋芒,她坚韧地抬起脖颈,高傲得像个女王。

她说:“我和离,只因我不看轻自己。你们想当贤妇只管去当,但莫要强求他人。丈夫纳妾养小却还要故作大度含垢忍辱,这样的贤良淑德谁爱要谁拿去,我苏娴不屑!”

说完,苏娴昂头离去。

这些话犹如惊雷,一声声砸在茶宴上,让那些笑话她无能栓住丈夫的心、贤良淑德不过尔尔的人,个个哑口无言。

茶宴上,众人先是短暂安静了会,然后窃窃私语起来。

“她疯了吗?”有人说。

“我看苏家姐姐倒是活得明明白白,她能有这番领悟和气魄,换作我.”有人联想自己的境遇,竟是敬佩起苏娴来。

也有人道:“不知为何,她那番话令我觉得大快人心。女子婚后要委曲求全处处忍耐而获得贤良名声,值得吗?”

“可不是,苏娴竟是说出了我的心声,我也不愿当这样窝囊憋屈的贤妇.”

苏娴不知道,在她离去后,一墙之隔的花坛下站着两人。其中一位黑衣长袍男子,面貌倜傥,气质华贵。

祁渊勾唇:“不知是贵府哪位娇客,这话倒挺有趣。”

“这.”梁依云的丈夫冯章面色尴尬,讪讪道:“妇人们的茶宴难免会斗嘴皮子,让祁大人见笑了。”

他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祁大人,家父在书房等您,这边请.”

“实在对不住。”祁渊道:“本官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未办,先告辞。”

冯章愣愣看他离去,不知所措。他父亲千请万请的人好不容易来,却又突然走了。

他沉下脸,问小厮:“今日可是夫人在办茶宴?”

小厮战战兢兢:“正是。”

冯章眸子生寒:“传我的话,让她速速散了,请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

苏娴出门,笔直的脊背在钻入马车那一刻,倏地松弛。

她闭眼靠着车壁,婢女丹砂也不敢出声。

她同样震惊于她们小姐在茶宴上的那一幕,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们小姐像是在发光,可同样也令人心疼。

过了许久,丹砂小声问:“小姐,回府吗?”

“嗯。”苏娴应声。

然而马车才行了一会,却忽然停下来。

“大小姐,”车夫在外头禀报:“有位大人求见。”

“何人?”苏娴睁眼,拉开车门一看,诧异。

祁渊负手立在车前,神情冷淡严肃:“苏小姐,本官有桩案子调查,还请苏小姐下马车回答些问题。”

苏娴茫然:“不知祁大人指的是什么案子,为何会问话于民女。”

“陈大香烛铺,苏小姐忘了?”

没忘,那是她名下的铺子。苏娴忖了忖,起身下马车。

.

苏娴回到家已是午时。

苏绾第一个在大门口相迎,她从头到脚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个大姐,满眼笑意。

苏娴问:“小妹笑什么?”

“大姐,”苏绾说:“茶宴上的事我听说了。”

苏娴离席后,茶宴没多久也散了,苏娴在宴上说的那些话如风一样吹得极快。陆安荀耳报灵得很,第一时间就回来跟她说了她大姐的英勇事迹。

苏娴有些局促。

苏绾道:“大姐不必多虑,我倒是觉得大姐做得好,你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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