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里·路德维希忽然出声说道：“路卡，我们先换上防护服吧。”

叶则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好的。”

换好防护服之后，弗洛里·路德维希走到控制台前，拉开了排水闸。

圆柱形水缸里面的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水面自天顶不断往地面下降，最后整个排空。

紧接着，他打开了水缸一侧紧闭的闸门，说道：“路卡，我先进去给他做一下全身检查。”

“我们一起进去。”

叶则连忙驱动着轮椅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手术台边上，不约而同地观察起了昏迷不醒的银发人鱼。

弗洛里·路德维希拿出测量工具，依次对人鱼的体长、鱼尾长度、鳍长等身体部位进行了测量，并且将数据报给叶则，由他记录下来。

一开始的时候，叶则还非常认真地记录着数据，但是在发现人鱼浓密纤长的眼睫正微微颤动的时候，他不由伸出手去，指尖轻轻地拨弄起了人鱼柔软的睫毛。

这条人鱼长得真是好看，眉眼唇鼻无一处不好，让他喜欢得不行。

躺在手术台上的银发人鱼被他的小动作烦得微微皱起了眉，随即缓缓睁开眼睛。由朦胧渐渐变得清晰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张让他魂牵梦萦多年的脸。

他猛地坐起身来，但还未绷直身体就被黑黝黝的锁链拉了回去，重重地摔在了手术台上。

“哗啦啦”

锁链撞击的剧烈响动引起了弗洛里·路德维希的注意，他迅速地将叶则身下的轮椅往外一推，摁住不断挣扎的银发人鱼，吼道：“路卡，去拿麻醉剂过来！”

“好！”

叶则刚转过轮椅，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立刻扭过头去，看到弗洛里·路德维希正捂着右手鲜血汩汩的伤口“咝咝”地吸气。

他刚才为了测量人鱼的身体数据，摘下了防护手套，没想到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被人鱼咬伤了。

满脸鲜血的银发人鱼似乎注意到了叶则的凝视，“呸”地一下吐出来一块肉，而后朝着他龇牙笑了起来。

叶则：“……”

为什么每次都笑得这么不怀好意？天生的吗？

他把视线转向弗洛里·路德维希，说道：“先去医疗室处理一下你的伤口。”

“好，我们走吧。”金发蓝眼的男人点了点头，恶狠狠地瞪了躺在手术台上的银发人鱼一眼，愤恨地咒骂道：“该死的！我都还没有给这条畜生打疫苗呢！谁知道他身上有没有什么感染源或者脏病？”

听到他对人鱼的称呼，叶则心里一堵，似笑非笑地说道：“没打疫苗，难道你会得鸡瘟或者狂犬病吗？”

弗洛里·路德维希耸了耸肩说道：“如果真的被感染了，可不止是鸡瘟或者狂犬病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叶则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两人向着闸门的方向行去，身后人鱼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大，他忍不住回头望去，看到了对方近乎绝望的表情。

他心尖一颤，强逼着自己别过头，不去看这令人心碎的画面。

闸门关上的瞬间，叶则看到人鱼的嘴唇在嚅动，似乎是在说：“不要离开我。”

但玻璃墙壁阻隔了他的声音，让人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在挽留什么。

弗洛里·路德维希右手的伤口包扎好之后，就躺在医疗室的病床上暂作休息。

叶则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书。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脑子里全是被关在实验室里的那条银发人鱼。

“路卡，你不要擅自去接触那条人鱼。”弗洛里·路德维希忽然出声警告道：“现在是三月末，你应该知道这段时间是人鱼的发情期。我能感觉得到，那条人鱼对你不怀好意。”

叶则抽了抽嘴角，颔首道：“我知道了。”

弗洛里·路德维希低低“嗯”了一声，就阖上眼皮睡了过去。

片刻之后，他的体温忽然升到了将近四十度，整个人被烧得发晕。

叶则和随船医生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让温度降下来。但是到了傍晚之时，他的体温就自然而然地慢慢降了下来，最后稳定在了正常范围之内。

随船医生道：“路卡，我今晚会在医疗室守着他的，你快去休息吧。”

叶则没有推辞，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折腾了将近一天，他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因此即便没有胃口，叶则也依然去餐厅吃了点东西果腹。

吃完晚饭，他回到卧室睡了一会儿，半夜的时候被噩梦惊醒过来。

醒来之后，叶则目光没有焦距地盯着舷窗，看到了海面上的沉沉夜色。

他的脑海中不断地回放着银发人鱼绝望挣扎的画面，一颗心像是被人撕扯成了碎片，疼得令人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