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嬴政(106)

芈夫人找到了楚国大行人道:“兄长,你可听说了,华阳太后替成蟜出头的事情?”

“怎么能没有听说?”楚国大行人道:“这个成蟜也真是能个儿,竟然把华阳老太太给哄得如此服服贴贴,谁不知华阳太后油盐不进,难缠的厉害。”

芈夫人哭诉道:“兄长,你可得想想法子!你可不知,那个成蟜何止是把华阳太后哄得服服帖帖,他分明是来辅助与我的,如今倒是好了,直接骑到我头上来,昨儿个夜里头,成蟜便是在路寝宫过的夜,与王上厮混了一宿了!我嫁到秦国来七年,何时去过路寝了?!现如今又有老太太给他撑腰,这个成蟜,还不翻出天去了!?”

楚国大行人本就在气头上,这不是巧了么,事情赶事情,有人来通传,说是秦王管他讨人,想要将成蟜要过来充入秦廷,往后里便留在秦国入仕做官。

这下子好了,芈夫人大哭不止:“兄长!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儿!这个成蟜,分明是专程来克我的!你从楚国非但没有带来帮助我的娘家人,现在好了,现在好了!他若是留在秦国,还不见天的爬到我的头上拉屎拉尿!?”

“好了别哭了!”楚国大行人也没想到会演变至此,阴测测的道:“如今成蟜还未充入秦廷,不必惊慌,再怎么说,他也是我楚国的人,而我是楚国的大行人,我亲自去敲打与他!”

楚国大行人风风火火的从芈夫人那处离开,便准备出宫往别馆而去,真是巧了,他还未出宫,便遇到了成蟜。

成蟜带着幼弟胡亥正在湖边玩耍,虽然天气寒冷,湖面凋零没有甚么景致可看,但胡亥孩子心性,顽的十足欢心。

成蟜冷得直打哆嗦,将自己的双手缩进袖袍之中,或许是因着昨夜的疯狂,体力有些不支,靠在湖边的树干上,看着弟弟顽耍。

“哥哥!你看吖!小鸟……还有鱼鱼!鱼鱼……”

成蟜见他顽的欢心,笑道:“别跑,小心摔了。”

“啊吖!”小胡亥惊呼一声,猛地撞到了甚么。

成蟜连忙跑过去,便看到小胡亥撞到了楚国大行人,大行人脸色相当难看,狠狠瞪着小包子一般的胡亥。

成蟜连忙将胡亥抱过来,道:“大行人。”

“哼!”楚国大行人冷嗤:“你还知晓我是大行人?”

成蟜觉得他的语气不对劲儿,恐怕是来找茬儿的,便对胡亥道:“亥儿乖,自己去顽好不好?”

“嗯……”小胡亥有些迟疑,但还是乖巧的点点头,转身往远处走。

成蟜支开了小胡亥,这才道:“大行人,何出此言呢?”

楚国大行人道:“成蟜!你别以为自己扒上了秦主,便可以怎么样!”

成蟜一笑,道:“看来是大行人听说了一些风声,蟜正要去禀告大行人,再过两日,蟜恐怕再不是楚廷之人,大行人如此看不上蟜,如此甚好,咱们互不相干。”

“互不相干?!”楚国大行人面色铁青,咬着后槽牙道:“成蟜,你是觉着自己翅膀硬了?别忘了,是谁带你来秦国的,若不是我,你一个落魄的若敖成氏,能巴的上秦主么!?如今你却要跑到我的头上作威作福!”

成蟜见他脸色狰狞,戒备的后退了两步,道:“大行人,若是有甚么不满,或者异议,大可以去向秦主说明,蟜还有事儿,便先告退了。”

说罢,立刻匆匆转身。

“成蟜!”楚国大行人大吼一声,猛地伸出手去。

“嗬!”成蟜的脖颈被钳住,一把拽了回去,吐息困难,艰难的闷哼了一声。

楚国大行人赤红着眼睛,死死扣住成蟜的脖颈,压低嗓音,却是在嘶吼:“别忘了是谁带你来秦国的,如今你能个儿了,想要撇清干系,还如此的不服管教,真是好啊,真真儿好啊!”

楚国大行人气得失去了理智,看了一眼成蟜身后的湖水,眼神更是阴沉狠戾,狰狞的笑道:“你既然不服管教,留之无用……”

咕咚——

大行人使劲往前一推,成蟜的身子后仰,一声水响,直接被推入湖水之中。

成蟜被掐的本就缺氧,吐息不顺畅,他猛地栽入水中,腊月寒冷的湖水瞬间将他包裹,成蟜的脑海嗡的一声,立时想起了自己坠入雍城护城河的场面。

溺水的痛苦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成蟜想要自救,但四肢很沉很酸,仿佛灌了铅一般,不停的朝着湖心沉去。

小胡亥跑远了一些,但并没有离开,小小的身子躲在远处的草丛中,虽然听不清楚他们在说甚么,但是觉得眼前这个叔叔很凶很凶,十足的怕人。

小胡亥想了想,还是转身跑开,往路寝宫的方向颠颠的跑去。

嬴政回到路寝宫,寺人又从政事堂送来了许多文书,嬴政展袖坐下来,刚想要批看简牍文书。

哒哒哒——

有人从外面跑进来,大喊着:“苏苏!苏苏!亥儿要见苏苏!”

“小君子!小君子!”寺人阻拦着:“您不能这般大声呼喊,会冲撞了王上的!”

“何事?”嬴政朗声道:“叫进来。”

小胡亥连忙跑进来,焦急的一蹦一跳:“苏苏!苏苏!有个很凶的苏苏,他去找哥哥!吵架——好凶!”

小胡亥年纪太小,说的语无伦次,嬴政微微蹙眉:“甚么很凶的叔叔?”

小胡亥懵懂的咬着手指:“哥哥叫他大神马人。”

“大行人?”嬴政问道。

“嗯嗯!”小胡亥使劲点头。

嬴政沉下脸面,再次放下手头的文书,道:“走,去看看。”

哗啦——!!

成蟜坠入水中,扬起一片剧烈的水花。

公子琮与公子文治从政事堂的方向走来,正巧看到楚国大行人行色匆匆的迎面而来,公子琮与他打招呼,楚国大行人仿佛没看到一般,游魂似的离开。

公子文治奇怪道:“甚么东西,不过是把妹妹嫁到了秦国来,这么大谱子?”

“好了。”公子琮道:“消消气,无妨。”

“诶?”公子文治看向湖水正中:“我怎么听到一些动静?哥你看!那是不是有人啊!坏了,哥!有人掉下去了!”

公子琮沉声道:“治儿在这里等我。”

说罢,快速将自己繁琐的外袍与头冠退下,扑通一声跳下寒冷的湖水之中。

嬴政和小胡亥走过来,便听到公子文治的大嗓门。

“哥哥!哥哥!呜呜呜——”小胡亥一眼便认出了成蟜,焦急的大哭出来。

嬴政心头咯噔一声,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七年前的腊祭之日,幼弟成蟜坠入水中的画面,同样是如此寒冷的日子。

“蟜儿!”嬴政猛地冲向湖水。

“王上!王上!”公子文治拉住嬴政:“王上,我哥已经去救人了,哥哥水性很好,一定会把人救上来了!”

公子文治的话音一落,水面发出哗啦一声,公子琮探出头来,反手勾着面色惨白,已经陷入昏迷的成蟜往岸边游来。

“哥!”

“呜呜呜……哥哥——”

嬴政与公子文治冲过去救人,将公子琮与成蟜拉上岸来。

公子文治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公子琮身上:“哥!快穿上!冷不冷?”

公子琮从小习武,身强体壮,饶是如此嘴唇冻得微微发紫,摇头道:“无碍,快看看成小君子。”

成蟜的身子冰冷刺骨,整个人陷入昏厥之中,吐息也十足的微弱,嬴政紧紧搂住他,那种冰凉的感觉,仿佛让嬴政回到了七年之前。

七年之前,嬴政也是这般,怀中抱着一动不动的幼弟,那么冰凉,那么安静。

“蟜儿……蟜儿!”嬴政甚么也想不了,甚么疑心,甚么疑虑,全都抛之脑后,此时此刻他只想让成蟜清醒过来。

嬴政一把将成蟜抱起:“医士!!快,回路寝宫,再烧几个火盆!”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回到路寝宫,寺人将取暖的火盆烧得旺盛,又拿来好几床厚厚的被子,医士也飞快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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