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聊遇见去世的老公(52)
宋韵宸当然不敢发表意见,诚惶诚恐地谢过傅越时。用完餐,傅越时送宋韵宸出门,那个夜晚很黑,是腊冬的季节,下着雪。
宋韵宸本就怕冷,何况这吐气都冒白烟的季节。
然而为了见傅家人,他也没敢穿得太臃肿,怕不好看,因此就着了一件单薄的毛衣和直筒西裤,外边是奶白色的羊绒大衣。
他一冷就容易反应慢,龟速地挪着步子,自己都意识不到。傅越时倒也没说什么,就这么撑着把黑伞,慢慢地与他并肩前行。
夜空中落下雪花,刚触到地面就化了。
两个人不远不近地隔着半米远,傅越时陪他走到傅家大宅外头,车等着,远处傅越时的长辈亲眷仍在宅前,看似送客,实则正悄悄观察他们如何相处,好发现他到底有何种勾人本事,能叫傅越时将他明媒正娶抬进家门。
宋韵宸心思是敏感的,他想,傅越时的家人们做足了礼数,但心里恐怕还是不欢迎他的。
他们对宋韵宸的态度更多可能是好奇,还有不解。
傅越时最亲近的家人都不明白傅越时为什么执意要娶宋韵宸,可其实宋韵宸自己也不明白。
宅门庭院外,轿车已等着,宋韵宸谢过傅越时的款待,正要道别离开。
傅越时忽道,你等等。
宋韵宸以为他有事吩咐,便听话地站在原地。
傅越时上前一步,他握着银色伞柄的手微微倾斜。
乌黑的伞面挡住两人的头顶与侧脸,挡住了众人探寻的目光,也挡住了迎面风雪。
毫无预兆,宋韵宸只觉唇上一热。
他意识到什么,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脑中一片空白。
他说不上来那种感觉,觉得自己好像吃了一种很甜的冰激凌,有什么东西化在嘴里,是软的,柔的。
让他平生第一次对这个寒冷的季节产生了些许好感。
傅越时过了会儿放开他,评价道:“以后要好好教你。”
宋韵宸红着脸上车了,回家路上仍在不停想,傅越时临别时讲那话,大约是不太满意的意思。
……
宋韵宸想起往事,走神了片刻。
还没等宋韵宸回过神,他只觉得身上一轻,整个人被傅越时从露台弄回了房间。
宋韵宸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已被放了下来。
骤然一起一落,让宋韵宸整个人都还处在一个有点缺氧的状态。
他感觉自己落在一个软绵绵的地方,傅越时一只手垫在他的后脑,然后把他翻过来,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
宋韵宸突然睁大了眼。
若他这时候还不知道傅越时的意图,那他就是白跟傅越时结婚同处了那两年时间。
熟悉的感觉被唤起,他当然明白自己曾经朝夕相处的丈夫的一举一动代表的意味。
傅越时这个人在某些事上有些特定的习惯,这便是其中之一。
某一瞬间,他竟觉得莫名煽情。
是傅越时,也只有傅越时,会这么做。
也许是面前这个人在他身上留下了某种难以磨灭的印记,以至于即使多年后,宋韵宸仍然保有着他给的后天条件反射,如同身上装了一个专属开关。
他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这场面早已不对劲,是自己太不设防,竟主动提出和傅越时住一间房、半夜起来找他……
回想这一连串动作,简直就像主动把自己洗干净……送到某个坏家伙的嘴巴边上似的。
但他对傅越时从来难有防备,从前如此,现在不长教训,依然如此。
“那个,你停……喂,等,等一下!”
见傅越时不为所动,宋韵宸也毫无办法了,只能很破坏气氛地叫:“你听到没,我叫你停下,付越!”
付越这个名字简直就像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保险栓,前几次,只要宋韵宸如是喊对方,就表示他不愿面对、不愿提关于傅越时有关的一切,这个行为简直就像把头埋进沙堆里的鸵鸟一样自欺欺人。
他以为傅越时会就此收手,谁知,这次傅越时却没像先前几回那样轻易揭过。
他强横地掰过宋韵宸挣扎乱动的胳膊,忽然哑着声音说了句:“你没忘记。”
宋韵宸一时没明白,反应了半秒,突然后背一僵。
傅越时指的正是他们起初重逢的那个夜晚。
他毫不留情地直接戳穿了宋韵宸漏洞百出的谎言——
他知道宋韵宸不止记得李四,记得他中了那香薰后遇见的街边乞丐,因而为了调查李富重新回到了这座镇上,还记得别的。
“那天你在这间宾馆做的什么,说了什么话,嗯?”
傅越时慢条斯理地陈述道。
“你没忘记,也知道我是谁。”
宋韵宸一呆,立即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傅越时挑起眉。
宋韵宸硬着头皮道:“你是谁?你不就是付越……吗……”最后两个字挤出来,宋韵宸自己都感到心虚了。
傅越时解开碗口的手表,金属扣“咔嗒”一声。
傅越时话里带着些淡淡的嫌弃:“你知不知道,你的演技真的很差。”
宋韵宸:“…………”
“别装了。”
宋韵宸背对着他,看不见傅越时的表情,这短短三个字从傅越时口中掷下来,让他莫名觉得十分恐慌。
听傅越时这个口吻,难不成是要同他算总账了吗?
他跟傅越时你来我往这么长时间,逃避摊牌到来,到底终是躲不过。
他想,自己恐怕真如傅越时所言,伪装地太过糟糕。
傅越时唇边笑意发冷,如进入捕食状态的猛兽,铺天盖地的强烈威压罩着宋韵宸,令他几乎动弹不得。
“还叫我付越,嗯?“
“我是谁。”
“说。”
宋韵宸一时也没料到傅越时会这么直接,一下子堵死了他全部狡辩的可能,令他哑口无言。
宋韵宸喉咙滚了滚,几乎要脱口而出那几个字。
堪堪都滚到嘴边的那个称呼,像梗在喉咙口的鱼刺似的,生生卡在那儿,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最后支支吾吾的,硬是吐不出来。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多年后突然变得如此羞于袒露内心,他和傅越时的关系变得相当奇怪,他说不出口。
傅越时等了会儿,好像丧失了耐心,他不再追问,按住宋韵宸的后颈,不让他再有挣动的余地。
宋韵宸看不见傅越时的神情,只觉得自己整个背都在发麻。可能大半是出自骤然被拆穿的惊恐,在面对危险时本能地,肾上腺素极速分泌。
他感觉自己仿佛已到了悬崖边上,临门一脚的地步。宋韵宸无以为抗,如同随时都会不小心坠落,掉进这高空下的万丈深渊。
他知道自己并不足够意志坚定,也许下一秒可能就要丧失理智、彻底沦陷了,只剩心底最后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阻止他就范。
傅越时总是如此强势的,让宋韵宸没有说“不”的权力。
但宋韵宸心里变扭,自己也糊里糊涂的,唯独这一次,不想随便。
他终是很轻地、求救一般,艰难地转过头,委屈地叫了一声:“傅越时。”
他看起来像是被逼得狠了,目光中满是怨怼和不情愿。
好像傅越时这个名字得罪他太过了似的。
让傅越时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才让宋韵宸那么不想喊这个名字。
傅越时目光微顿,终是没再更过分,而是停了下来,后退半步,回到了一个绅士的距离。
他眸光微暗,暗潮涌动,仿佛顷刻能将人淹没溺毙。
他盯着宋韵宸看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什么,神情有些许复杂。
宋韵宸纤细的背脊起伏着。
不知何时,许是被吓到了,宋韵宸的棉睡衣又湿了一小块。
宋韵宸病没好全,跟个晃荡的、口没扎好、破破烂烂的热水袋似的。
他不好开口,傅越时低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又像没看到,目光有些危险,让宋韵宸不得不怀疑这家伙可能心里想的反而是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