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帝王的心腹大患(166)

毕竟什么都比不上命重要。

然不等两人一道离开学堂回楼船上休息,江玉珣便在天子手中看到了一个恐怖的东西——应长川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把剪刀,正在随手把玩。

女工用的青铜剪笨重而粗陋,甚至还生了些铜锈。

然而这对常年练剑的天子而言不是问题。

应长川的动作格外灵活,炭盆内的光映在青铜剪上,并随他的动作一道打在了江玉珣的眼中。

……刹那间便令江玉珣想起了不久前的那场梦。

正在穿狐裘的他一个不留神,差一点狠狠地将自己勒死在应长川的面前。

“咳咳咳……”江玉珣赶忙松开狐裘的系带,低头咳了两声。

应长川垂眸疑惑道:“爱卿怎如此不小心?”

说着,竟抬手替江玉珣绑好了系带。

他的动作无比随意,好似天子给大臣穿衣是理所应当的事一般。

然而江玉珣的心底却如住了一个烧水壶般,剧烈地尖鸣了起来。

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试图离应长川远一点。

可还不等江玉珣退出学堂,他便已不由自主地开口说:“回陛下的话,臣不是不小心,只是突然想起了前阵子的一个梦罢了。”

应长川跟着向前一步,末了眯了眯眼睛问:“什么梦?”

江玉珣自己都觉得那场梦有些莫名诡异……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抢走铜剪自行了断时,应长川竟如意识到什么一般拿起了剪刀,将目光落在了刀身之上。

月光穿过云层洒在了应长川的身上,竟与梦境中的无影灯重合在了一起。

他的神情无比认真,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医生的架势。

江玉珣立刻移开目光:“臣,臣梦到陛下是一名大夫……正要拿剪刀帮臣做手术。”

“手术……”从未听过这个词的应长川不由挑了挑眉,他放下剪刀与江玉珣并肩学堂向外而去。

大雪从身旁飘过,耳边满是“呜呜”的风声。

然而这一切皆被玄色的狐裘挡在了背后。

然而还不等江玉珣松一口气,天子便照常发挥道:“哦?可否细说。”

桃延郡寒风凛冽,每一道风都似那夜的手术刀,无情又冰冷地落在江玉珣的身上。

无能狂怒的他狠狠地垂眸看向自己生出冻疮的右手——都怪你!

第74章

从学堂到楼船的路上又积了一层新雪。

江玉珣不得不放缓脚步,努力控制音量,试图不让应长川听清自己在说什么:“……就是用刀、剪开开膛破腹。”

他的用词极其古怪,语气也正经得不能再正经。

再配上呼啸的寒风,听上去竟有几分诡异之感,硬是将其向噩梦的角度靠拢。

说完,便忐忑地抬眸看向应长川。

谁知天子竟然在这个时候停下了脚步。

冷冷的月光穿透薄云,落在了那双烟灰色的眼瞳中。

应长川忽然转身看向江玉珣,并一步步向他走来。

天子微低着头,眼眸也与这一刻隐入了黑暗之中。

“……陛下?”江玉珣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似乎又回到了梦中,成了砧板上的一条鱼。

天子没有开口,而是在这一瞬抬起了手来。

……应长川又想吓唬我!

明明知道应长川手里什么都没有拿。

但是江玉珣的心脏还是随他的动作一道轻轻地颤了起来。

忽有一朵雪花坠在了他的眼睫之上。

不同于梦中,能够自由活动的江玉珣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

他突然向前一步,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应长川的手掌,企图阻止对方后面的动作。

方才换上狐裘的江玉珣还没有来得及戴手套。

触到应长川的那一刻,淡淡的暖意便自手心传了过来。

手背上的伤处竟在此刻发起了烫。

江玉珣愣了一下。

不等他抽手,应长川竟用另一只手反握回来,一点点暖热了江玉珣冻僵的关节。

他微微蹙眉,问出了句完全不在江玉珣意料之中的话:“为何不戴手套?”

江玉珣心跳忽然快了半拍,他不由心虚点头:“臣现在就戴。”

说着便要低下头去找。

然而还不等江玉珣从衣袖中取出手套,长街另一边忽然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

“阿珣!”身披狐裘的庄有梨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滑了过来,“先别急,我们两个一起走!”

江玉珣:!!!

他看一眼庄有梨,再低头看一眼自己和应长川交握的双手,心中突然升起了一阵不妙之感。

江玉珣努力想要松手,可就在同一时间,贴着墙滑过来的庄有梨已经抬起了头,并高声道:“等等,我——”

话还没有说完,他便突然没了声音。

我……

我的天,这是什么情况?!

刚才还在小心扶墙的庄有梨瞬间将手挪了开来,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可置信地向前看去。

……粉墙黛瓦的太守府与学堂间,是一条落满了雪的长街。

细雪还在随着风轻轻飞舞。

如一阵云烟飘飘荡荡。

长街尽头的辰江似银河道泄直连着天际。

江玉珣与应长川面对面站在长街中央,他们不但双手交握,甚至于直至此刻陛下的视线都还未从对面人的脸上移开。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天子只消低下头便可以……

长街之上一片寂静,太守府内的官兵于此刻清理起了墙上的积雪。

高高的竹竿从院墙上扫过,将一块硬雪推了下来,正巧砸在庄有梨的头上。

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江玉珣发丝上的龙涎香,和他近来古怪的态度再一次浮现于庄有梨心底。

“有梨——”江玉珣开口想要解释,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

而见他半晌不拿手套,应长川竟然取出他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套轻轻为江玉珣戴好。

似乎并不觉得这一幕有什么不妥。

暖意再次将江玉珣包裹。

然而他脑子里却只剩一个念头:洗不清了,这下彻底洗不清了!

“我,臣…呃……”庄有梨结结巴巴,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能是什么情况!

阿珣和陛下这不是明摆着正在没人的小巷里谈情说爱吗?!

完蛋了,我是不是坏了他们的气氛?

庄有梨心中当下一阵绝望。

从小听庄岳讲“为官之道”长大的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该行礼,还是立刻转身回太守府去。

爹娘也没有教过啊!

几息后,庄有梨终是咬着牙举手加额,准备向天子行礼。

然而就在他站直身的那一瞬,庄有梨重心不稳脚下忽然一滑,整个人都再次失去平衡狠狠地坐在了雪地上:“啊——”

“有梨,没事吧?”

见状,江玉珣总算将手抽了出来,并快步向前借着扶庄有梨的名义摆脱了应长川的注视。

俯身拽人的那一瞬,江玉珣强装镇定地小声道:“方才只是意外,你千万不要多想。”

然而视线相交的那一刻,他却只从庄有梨无比幽怨的目光中读出了一句话:

江玉珣,你再装可就没有意思了。

-

这一年的冰灾雪灾尤其严重。

溪口城内的小河彻底冻结,没有办法继续行船。

不幸中的万幸是——如今辰江以南广大地区开发不久,境内人口较少,并且相对比较集中。

刚刚移至桃延郡内的北方移民,更是统一居住在官府统修建的“闾”内。

作为首邑的溪口城内建筑较为结实,甚至还有粮仓支撑。

相比之下,首邑之外的地区要更值得关注。

一行人本想第二天一大早便出发,前往桃延郡深处远离辰江的几县查看情况。

但无奈于官道被倾倒的树木堵死,要想出发恐怕还要再等上大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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