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帝王的心腹大患(46)

江玉珣这才意识到,自己发呆的时候,宴席已经开始了。

——长柄的青铜酒盏,顺着溪流向下漂去,两岸朝臣、勋贵皆可随意拿取。

江玉珣连忙将手边还未动过的清水递了上去:“这是烈酒,我不是提前告诉你,它的味道与以往的酒有所不同了吗?”

庄有梨的脸都皱成了一团:“没想,没想到有这么大的不同。”

此时此刻不只庄有梨,兰猗殿前角角落落都生出了类似的声音。

“这是什么酒啊?怎么这么辣?!”

“……我看它清澈透亮,还当是水呢。”

“这酒余味好生醇厚——”

不同于年纪尚轻的庄有梨,宴席上那些贪杯之人,没两口就尝出了它的奇妙滋味来。

兴奋的低呼声传遍了兰猗殿前的空地,岁稔会瞬间热闹无比。

尝出这酒滋味的人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再取。

谁料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溪流上漂浮着的,已换成了常见的春酒。

一时间,众人纷纷哀叹起来。

-

宴席过半之时,江玉珣被唤至溪前。

应长川手持金盏,笑着看向周围朝臣:“此酒乃江大人所酿,诸爱卿寻孤赐酒,恐怕是寻错地方了。”

紧接着,众人皆齐刷刷地向江玉珣看来。

重点终于来了!

应长川对“岁稔会”压根没什么兴趣,前几年的岁稔会,他要不然是在外打仗,要不然就只来露个面。

今年岁稔会延期多日也不取消,完全是因为天子打算借此机会推出烈酒。

——这种好东西,自然不能只卖给折柔。

酒酣耳热之下,喝上头了的御史大夫,第一个凑上前问:“不知江大人这酒卖多少钱?”

“江大人有如此好物,可不能藏私啊!”

“是啊,”就连庄岳也跟着凑了上来,他捧着还剩半杯的酒盏,朝江玉珣半开玩笑道,“这么好的东西怎能不与同僚分享?为何不多拿一坛过来。”

不等江玉珣开口,应长川缓缓道:“烈酒酿造不易,江大人今日也只有这一坛酒。”

江玉珣:……!

应长川可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几日玄印监按照自己的嘱托,以各种粮食发酵酒为原料,一个个试着蒸了过去。

如今驻地里全都是蒸馏好的烈酒,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群臣纷纷附和。

“原来如此……”

“那这酒的价值定当高昂!”

“一壶酒多少银钱?”

江玉珣下意识朝应长川看去,他既然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势必是要抬价了。

溪水上的粼粼波光,晃亮了应长川的眼瞳。

不止江玉珣,席上众人皆将视线落了过来。

大周贵族将饮酒视作风雅之事。

在许多百姓连饭都吃不饱的当下,粮食酿成的酒更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一定程度象征了身份与地位。

最重要的是……受巫卜殉祭之风影响,大周上至朝臣百官下至平民百姓,皆存在服用“仙丹”的现象。

为的就是找寻那种晕晕乎乎、飘然如仙的感觉。

可如今一口酒下肚就能办到!

应长川将酒盏随手一旋,垂眸笑着看向江玉珣,末了突然轻声道:“……物以稀为贵。”

见皇帝开口,朝臣纷纷附和,一个个争当冤大头:“陛下所言极是!”

“物以稀为贵”不是我那天喝醉了之后说的话吗?

……应长川绝对是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从未当过奸商的江玉珣思考了半天试探性问道:“五……五万钱?”

自己要的会不会太多?

“钱”全称“嘉铸钱”为大周民间通行货币。

按照如今的市价,五万钱足够在昭都旁置办几亩地了。

“好,”应长川缓缓放下酒盏,环视四周后一脸理所应得地说,“那便五万钱一壶吧。”

五万钱,一壶?

等等,我想的可是一坛的价格啊!

如今大周粮食产量还未提升,自然不能大范围销酒。

将其抬价、减量,使其成为名副其实的奢侈品是最妥当的做法。

但江玉珣怎么也没有想到……应长川竟然比自己还敢要价。

这群朝臣家底丰厚,听到五万钱一壶后虽大吃一惊,但还是立刻点头应下,迫不及待地向江玉珣预定新酒。

直到他们走后,江玉珣都未缓过神来。

“怎么了,爱卿?”应长川垂眸向身边人看去。

江玉珣身体一僵,他不由咬了咬唇,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往后大周朝堂上,怕是再也没有两袖清风之人了……”

一壶酒五万钱,一坛酒就可分成五壶……

钱赚得也未免太快了吧。

……去他的清廉如水、瓮尽杯干!

这一瞬,江玉珣忽然理解了丞相。

第一批酒三言两语就销了出去。

江玉珣迅速将收来的钱投入田庄之中。

余下那些供他吃穿用度后,仍绰绰有余。

看着自己账上的余钱……江玉珣忽然体会到了一夜暴富的感觉。

与此同时,尹松泉也完成了怡河整修案,并经江玉珣递至御前。

这片土地上迄今为止最大的工程正式启动。

天子率朝臣百官,骑马立于行宫旁一座名叫“春皓山”的山上极目远眺——

炙日自天边照亮大地,长河随之泛起金波。

夏种已经结束。

数万名河工齐聚怡河两岸挥锹破土。

霎时间声势震天,压过了汹涌的波涛。

江玉珣上前介绍道:“陛下,哪怕裁弯取直,怡河大部分河道仍会保留下来,从今日起河工便会开始加固那部分河堤,此乃当务之急。”

众人的视线随之落来。

江玉珣继续说:“下一步是在怡河狭颈处开挖引河,等到枯水期切穿河坝,新河道便可贯通了。”

天子缓缓点头,他忽然转身看了江玉珣一眼,接着忽然扬鞭抛下百官催马朝山下而去:“走,下山看看。”

江玉珣立刻跟了上去:“是,陛下!”

玄印监愣了一下,也连忙跟着下山。

春皓山下,是一片新建成不久的屋房。

其中一部分是工匠的居所,另一部分则是因工程而搬迁的百姓的新家。

这些房子是由官府统一建造的,虽然只是最普通的一进小院,但不知比怡河畔那些瓜棚好了多少倍。

应长川和江玉珣到时,正好遇到一群百姓用牛车拖着家具与粮食搬往新居。

见状,天子突然停了下来,并饶有兴趣地向前看去——

新居虽与老宅相距不远,但无论如何百姓们都算是为了怡河“背井离乡”了一场。

可是此时,一家人脸上不止没有一丝不悦,反倒是喜气洋洋的。

就连来帮着搬家的亲戚,脸上也满是羡慕:“……早知道今日,我家当年也应该把房子盖在怡河岸边。如今不但有了新家,往后还能赚怡河的钱!”

牛车上的百姓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口应道:“这都是托小江大人的福!”

听到这里,坐在车后的小姑娘略微不解地问:“爹娘,我们家又没有人会打鱼,往后真得能赚到怡河的钱吗?”

妇人笑着把她搂入怀中,一边用蒲扇扇风一边轻声说:

“这还能有假?等怡河修好后啊,我们还住在新河道边。到时候你可记得,无论春夏秋冬,日日都要上河堤上走一走瞧一瞧。若是遇到坏朽、水毁,一定要第一时间处理或者上报给官府的大人们。”

小姑娘噘起嘴巴:“可是我不会呀。”

“等过上几天,会有工匠来教咱们的,”妇人揉了揉她的脑袋,替小姑娘擦去额间的汗珠,“到时候我们要学着巡查河道,还有护堤。”

牛车缓缓停了下来。

一家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回过身搬起了东西。

亲戚一边帮他们搬米粮,一边跟着补充道:“等到怡河通航以后啊,像你们家这样住在河道两岸,承担护堤责任的人家,每年都能从河道上分得几分利来。这可比单纯种田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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