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翻译官(11)

作者:四担白米 阅读记录

几个附和的人也都看着我怪笑,一边笑一边跟着离开。

“呸,他们就是想败坏七师叔的名声!秋施主,你切不可相信这些胡言乱语!”惠勤眼见他们没了影,才愤愤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有种就当着七师叔的面儿说!”

我心想,你有种就当着人家的面儿吐唾沫!

不过,我也讨厌这帮背后踩人的臭和尚!

‘七师叔’年纪轻轻,名声显赫,佛法造诣高深,辈分又高,压在他们头顶,他们一定是嫉妒!

小人!!鄙视小人!!

为了顶‘七师叔’,我决定和其他人一样,在蒲团上静坐了一个小时。可才坐了十来分钟就坐不住了,刚才发生的事,无法让我不好奇。

我悄悄扯了扯惠勤的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能给我讲讲你们的七师叔吗?”

惠勤老僧坐定,不理我。

我再三骚扰,拉着他的袖子不松手,不防,他身子一歪,噗通栽到我的蒲团上,嘴巴满足地咋吧着,鼻子里发出均匀的鼾声……

我毫不怀疑,他每一个早课就是在酣睡中度过的!

早饭之后,惠勤带我去问过今日值班的门房,杨大人还没有来过。

等我回到须弥院的时候,杜德美和郎世宁都能下床活动了,杜德美仗着年轻,还只穿衬衫在院子里跑起步来,罗怀中拦也拦不住!看来广源寺给的中药还是蛮有用的!

中药也不像传说中见效那么慢么!

之后大半日,直到黄昏前,我都在须弥院里老实地看书,罗怀中研究杜德美和郎世宁喝药后剩下的药渣,两个病人卧床休息,戴唯德跟我们的马车夫学习抽旱烟,吞云吐雾不亦乐乎。时间倒过得很快。

天黑之前,杨大人终于回来了。他直接带了两个大夫进来须弥院,一并而来的还有昨日训斥胖和尚的那个老和尚,这次他微笑从容,全然没有昨日的紧张,讲话都带着三分玄妙,彻彻底底地端起高僧的架子来,杨大人很自然地敬他三分。

我猜,昨天那个王爷已经走了。

杨大人说:“圣上以仁治天下,对外国人亦是心怀仁慈,得知两位修士途中生病,甚为关怀,特允暂缓进京,着于广源寺养病。两位修士要安心养病啊!”

杜德美身体恢复很快,大夫只说郎世宁需再多修养几日,否则病情会加重。

另外,驻北京的天主教会负责人安东尼派人来接洽我们,因为京中有紧急教务需要交接,所以希望我们能够立刻进京。

这样,我们最后商定,我留下来照顾郎世宁直到他病好,而其他传教士则先进京。

杨大人表示赞同。不过,他提醒我们,不要拖得太久,因为马上就过年了,皇上这段时间会很忙,如果我们错过了这次觐见的机会,下一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很可能,皇帝陛下转眼就把我们给忘了!

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把进寺的时候遇到的情况告诉他,他却先对我说了一段很玄妙的话。

“秋官,一个人成功与否,将来能达到怎样的高度,除了他本身的天分和努力,机遇是非常重要的!但,机遇是一把双刃剑,它可能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利益,也可能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灾祸,最关键的是,你遇到了什么样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我最不喜说话意思不清楚,非得要别人猜测的人了!

天晓得,我既不了解你杨猛这个人,又不了解将要去北京面对怎样一个情况,你要我怎么去猜测这话里藏着的玄机??

第12章

比之一路寂寥萧条,简直就像另一个世界。

我想着进了这个门,就离康熙皇帝更近一步了,不禁心潮澎湃。

朱大人笑道:“不不不,宣武门外的这块地方可比这个城门更有名,也因为这块地方,宣武门得了另一个称呼,二位可知是什么?”

郎世宁谦虚而好奇地问:“是什么?”

我则想,中国的官员果然喜欢拖泥带水,明明可以一句话讲完,非得卖个官子,遂不理他。

他倒也不受我影响,兴致勃勃地叫马夫停车,撩开帘子,给我们指点道:“这块地方啊,叫菜市口,是执行死刑的地方!但凡杀人,就在那儿给监斩官设个案子,前面十几米的空地,白天看茅草丛生,晚上鬼火跳跃,大老爷们都不敢靠近,因为这是行刑的地方,不论砍头还是凌迟都是在这儿!宋朝丞相文天祥就是在这里死的!你们看那儿长得草都是红色的,老百姓都知道,那是被死人的血染红的!”

我吓得一个激灵,朱大人却嘿嘿一笑,更加来劲了,指着宣武门说:“所以这宣武门又叫死门,说的是,囚犯过了这个门,就得去鬼门关报道,必死无疑喽!”

说完,又指挥马夫赶路,好像巴不得穿过宣武门的样子。

我再看宣武门,突然感觉有点阴森恐怖了,不禁朝郎世宁靠了靠。

郎世宁笑道:“不要怕,我们是上帝的信徒,除了上帝,谁也不能拿走我们的生命。”

朱大人不屑地哼哼。

这时有关吏打开帘子,叫声朱老爷,讨要过关费。朱大人黑着脸,不情不愿地掏出几个碎银子,扔给关吏,烦躁地挥手道:“快滚快滚,认钱不认人的混账东西!”

过了会儿,又掏出自己的钱袋来掂了掂,嘟囔道:“自己不来接人,叫老子来,分明就是舍不得这关税!”

我看他给的银两,起码得有二两,这要是平常百姓,岂能付得起?

一路上,朱大人喋喋不休地发牢骚,说崇文门的关税更高,许多做生意的都交不起关税,尤其是酿酒的商家,为了逃避高额的酒税,甚至找人半夜背酒攀爬城墙!

他还说,京城九门的税率虽然不同,但都很高,小本经营的小商贩们,若不是万不得已,是不出城的,外面的人也不轻易进城,这倒一定程度上控制了京城的流动人口数量,保证了京城的治安。

宣武门内有个礼拜堂,是顺治七年的时候,德国人汤若望改造的西洋建筑,北京人称之为南堂。

南堂占地面积不大,但建筑很高,三个屋顶上都树立着十字架,所以在外城低矮的建筑群里十分突出,几里外就能看到。

由于葡萄牙传教部下属的教堂是东堂,所以我们没有在南堂多做停留,只是和主任司铎碰了个面,就离开了。

不久,我们通过地安门,进入皇城。皇城内居住的多是在紫禁城内工作的官员,他们地位显赫,讲究排场,府邸自然建造地奢华气派,相应的,皇城内的道路全由整齐的青砖铺就,宽敞而平整。

经过几座尤为宏伟华丽的建筑前时,朱大人热心地问我们介绍,这是某大学士的府邸,里面有什么什么,那是某尚书的府邸,有几个假山几个池子,如数家珍,八成没少往这里跑。

我心里暗笑,但这样一个没有架子,率真可爱的官员,叫人讨厌不起来。

反正郎世宁对他的话表现出无与伦比的兴趣,听得十分认真,还随时做笔记,并不停称赞他讲述得精彩。

我倒是没有多少心思仔细听,分了七八分神想着日后的生活,带着期盼,又有几分忐忑。

谁知道,康熙皇帝对新到的这些传教士有什么安排呢,万一用不着我这个翻译官,那我以后靠什么生存呢?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我的行为和思想会不会受到挑战和排斥呢?如果能够顺利安定下来,我又该如何权衡本土利益和宗教利益?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马车渐渐慢下来,刚一停稳,杜德美的大脑袋就钻进车厢来,他调皮地做了个鬼脸,用葡萄牙语嚷嚷道:“秋,郎,你们终于来了!郎,你的病已经好了吧?”

郎世宁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是的,我的兄弟。”

杜德美看到小金毛,立刻揉着它的脑袋说:“嗨,朋友,差点把你忘了,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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