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翻译官(117)
“四个?”张大人疑惑的表情, 好像此前没人跟他提过这个数字。
不对劲, 这么关键的信息,刑部不可能查不到。
大坑肯定在这几个婢女身上!
居生道:“是的。秋大人把她们四个都买回去了。”
“秋童!”张尚书看向我:“你一个人住那么小的宅子,为什么买这么多婢女?难道你竟不容雷生默身边有一个年轻女子?!”
“当然不是。”我自嘲道:“因为我生活骄奢, 什么活都不想干;因为我是大清第一女官,要有排场。”
“你!”张尚书急促地喘了两口气, 又抓起茶碗喝了几口凉茶, 发狠喝斥:“再敢藐视公堂, 休怪本官对你用刑!”
怕的就是你不狂!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我带着七分真三分假,浑身一抖, 两眼一闭,朝后仰去。
“秋大人!”温乔冲过来扶了我一把,转头大声抗议:“钦差大人, 张尚书无权对秋大人用刑!”
八爷也恼怒道:“张大人, 你看看她身上穿的衣服, 那是官服!在罪名没定之前, 她和你我一样,都是皇上的臣子, 不是刑部的囚犯!”
张尚书冷冷盯着我的衣服, 嘲讽道:“这也是官服吗?老夫眼拙,确实没看出来。”
八爷道:“真真切切的官服, 内务府造办处刚送来的!”
张尚书阴沉着脸道:“连内务府都这么上赶着给你撑腰,果然有嚣张的本钱。可你不该触犯国法,谁来都没用!”
他不提我还差点忽略了,赶在这一天给我送官服,不仅仅是帮我维持体面,也能强化我的身份。
内务府,原本是我领导主理,他的心腹鄂尔泰仍在任职。是他吩咐的吧?
还有这串价值不菲的串珠,以我的身家,这辈子都买不起,别人一看就知道有贵人为我撑腰,除了张廷枢这种大员,普通官员多少会有几分忌惮。
这些细节也只有我领导这样的细节怪才能考虑到。
八爷这个平衡大师,怼了张廷枢,还怕他气急败坏也撂挑子,接着拉了他一把,换了副柔和面孔,劝慰道:“你先歇歇,我来问一句吧。”
待温乔扶着我坐下,慢慢缓过劲儿来,八爷却没有继续张尚书对我的诘问,而是把矛头转向居生:“刚才白翠说,秋大人对你诸般骚扰,可有此事?”
“不曾!”居生斩钉截铁道:“秋大人守礼知节,从未有过逾距之举。”
“那这本书,为何会出现在你家?刑企恶裙伺二儿而无酒一四启付费整理部核验过,上面是秋大人的字迹。”八爷命人将书送到他眼前。
他只翻看了几页就知道,这本书是专门为他翻译的。
偷偷斜了我几眼,手指微微颤抖,攥到掌心,之后干脆背到身后,昂首道:“我并未见过此书,但我曾赠秋大人手抄经书,或许这是她的还礼。”
张尚书突然扬声问:“你为什么要赠她经书?何时赠的?”
居生太单纯了,诈他一句,不该说的都说了。这些问题,分明把他往自毁的火坑里带。
张尚书却不允许我说话,厉喝:“雷生默,快回答!”
我对他摇头。
他稍有犹疑,但不会撒谎,坦诚道:“在她搬来第三天的晚上。我从她琴声中听出孤苦彷徨,遂赠金刚经,以消业障。”
“她曾在论道中破你修行,令你遭广源寺驱逐,你为何要怜悯她?”
“那不是她的错。她只是问了该问的,是我动摇了,我被心魔困住了。帮她,是因为当时我才还俗,常常会忘了自己的身份,总想度化世间可怜人。”
他回答的滴水不漏,我悄悄舒了口气。
同时我也发现,他现在已经不再动不动甩佛语了。他更会与普通人沟通了。
张尚书却道:“你想度化她,她也想被你度化,你们除了琴音交心,相互赠书,私下里还有哪些接触,有没有被莲心撞见过?”
居生脸色一僵。
张尚书循循善诱:“是不是,你与她私会,被莲心无意撞破,为了秋童官声,你们二人合谋杀害了她?”
我刚要驳斥,温乔冲我一摆手,抢先问道:“尚书大人,要真如您所言,一刀毙命即可,为什么非要斩首?”
张尚书恍若未闻,一直盯着居生:“本官听闻,有一种法阵,可将人的魂魄永世镇压。居生法师是不是要用她的头,做什么法事?”
“大人!我家少爷只会吃斋念佛,哪会做什么法事?!”白翠护主心切,陡然插言。
张尚书喝道:“把她拉下去!”
我看他如此强势霸道,只得用眼神求助八爷:再不拦着,你十四弟就真没脸了!
八爷却假装看不懂,轻蹙眉不言语。
居生脸色发白,气得声音微颤:“请大人不要以此龌龊心思揣测秋大人,她行止端正,绝不会自轻。”
“那你呢,你已经还俗了,作为正常男人,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夜半听到高高在上的大清第一女官,只为你嘤嘤抚琴,心里就不悸动?你想过亲她抱她吧?”
“张廷枢!”我血气倒涌,再也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亏你还是读书人,公堂之上,连这种毫无根据的下流话也说得出口!简直就是斯文败类之翘楚,衣冠禽兽之魁首!”
我跳脚了,他反而冷静了。
淡淡瞥我一眼,再次刺激居生:“你瞧,她一直在维护你!哪怕这场牢狱之灾,是因你而起。你连给她正名都不敢吗?说出来吧,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和她两情相悦,福祸一起担当。”
“张大人!”
“张大人!”
这一次,除我之外,大理寺卿和八爷,温乔,都一同喝止他。
张廷枢完全不为所动,径直走到居生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你不说,所有骂名都是她一个人背负!”
“雷先生!”我只能对他喊话,“别听他的,他就是想往我身上泼脏水!让我不能干干净净走出公堂!”
居生脸色惨白地抬起头,目光专注地看向我。那眼神,就像世界观崩塌一般无助。
他此生受过两次攻讦,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般狼狈。他在乎的不是自己,而是我。
“来人!”张廷枢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忽然喊道:“给雷生默上刑!”
我悚然一惊,激动地站起来,可浑身摇晃,紧接着就跌落回去。
温乔用折扇压住我的肩膀,低声劝道:“大人,不要冲动,还有钦差呢!”
八爷匆匆走下来,拉住张尚书:“够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和人命案无关,拷打雷生默毫无意义!”
张尚书冷冷一笑:“怎么会?不信你看,只要雷生默受刑,秋童就会交代实情!”
好毒啊!
“雷生默藐视公堂,撒谎说秋童知节守礼,秋童仗着有人撑腰,拒不交代!可他们之间相互爱护,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钦差不敢对秋童动刑,应该大胆对雷生默用刑!一用,便知无辜婢女是如何惨死的!”
张廷枢回头看向大理寺卿和督查院左都御史:“两位大人可同意?”
他两人对望一眼,竟一致点头。
压力给到钦差,八爷为难地看着我。
我便知道他挺不住。
温乔挡在我面前不让我出声,冷笑道:“怪不得案发当天就敢对朝廷命官动刑,原来刑部审案一向简单粗暴,真叫人开眼!”
张尚书以藐视公堂罪要人把他也拖走,八爷一拦:“这是本钦差借来的人,何况他说的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