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翻译官(225)
真行。嘴都缝上了还这么能说,难道真得把舌头割掉才能叫她闭嘴吗?
我瞅了瞅十四,又看了眼他腰间的刀,他却故作糊涂,甚至笑嘻嘻看着我,似乎也在殷殷盼着这个答案。
猪头三,关键时刻靠不住。
先恭恭敬敬给雍亲王行了礼,然后在十四身边落座,微笑着看向对面人:“年姑娘,我没有你那么好的福气,可以和皇子称兄道妹。我是皇上的臣子,王爷的下属,无论何时都会谨遵本分。下次在王府见了你,也会规规矩矩行礼问安。”
年漱玉刚想说什么,一滴混着药液的黏涎滴落,洇湿面纱,她忙用手狼狈捂住患处。
十四给雍亲王倒了杯酒,举杯与他相碰:“四哥,秋童不提,我差点忘了,你府上得有十年没进新人了。这个……呵呵,不管怎么说,恭喜你!”
“秋童!”
刚垂下头,忽听雍亲王唤我。
他面色严峻,眼神锋利,以命令的口气吩咐我:“替你十四爷把这杯酒喝了。”
才刚表态,我不能公然抗命,只得去接十四的酒杯。
十四爽快地交给我,嘱咐道:“帮我祝四哥,早日再添子嗣。”
雍亲王举杯往前一送。
我硬着头皮与他碰了碰杯。
碰完他却没撤走,保持这个姿势炯炯盯着我。乌青发紫的眼窝里,白眼球上红血丝密布,“还有什么要替你十四爷说的吗?”
……
我想笑笑,嘴角却不自觉抽搐。咬住唇稳了片刻才能顺利开口:“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请王爷劳逸结合,不要总熬夜。海边日头毒,很容易晒伤,切记出门戴帽子,多带几罐芦荟膏,海上风浪大漩涡多,海盗凶残狡诈,请王爷……”
“没让你说这些。”他打断我,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反正恭喜的话我说不出,一时僵持。
十四替我解围道:“秋童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手肘撑在桌上笑眯眯看着我:“四哥都干了,你也喝了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替我了,你的酒量我知道,年前下大雪那次,你喝了三杯才微醺。”
这一杯量不小,不知用什么药泡出来的,颜色发黑,闻着极其辛辣,喝下去,更是从舌尖烧到胃。
等我咽下,雍亲王扶着桌子,头也不抬地问:“不是有孕了着急回京成亲吗,怎么喝起酒来毫无顾忌?”
啊这……
年漱玉的眼睛又亮了,上半张脸写满:我就知道!
“我和十四爷什么都没……”
我才刚开口,十四就摁住我,抢白道:“我和秋童什么都没做。她是朝廷命官,更是皇阿玛亲口册封的侧福晋,身份金贵,品格高尚,又不是什么九品巡检的女儿,当阿猫阿狗一样解闷逗趣的。我对她敬重爱惜还来不及,岂会让她不明不白跟了我。就算我想,秋童珍重自持,也不会从我。那天是我犯浑说的胡话,四哥可千万别当真。”
对照组冷笑一声,咬牙讽刺:“二十天日夜相伴,什么都没做,十四爷可真是圣人!”
十四笑呵呵道:“爷对旁人可从不心慈手软。秋童值得。”
“值得?她可不像你形容的这么冰清玉洁呢。多少次夜半敲王爷的门我就不说了,与廖小爷成亲前的那个晚上,廖小爷前来,她屏退所有,关门与他独处了许久,你猜他们干什么了?”说完这些话,年漱玉嘴上的伤口崩开流出血来,在面纱上开出一朵朵红花。
为了诋毁我,她真的蛮努力。
十四放在桌下的手攥成拳头,面上却云淡风轻:“她胸中有丘壑,筹谋深远,一言一行自有她的道理,不是你这种以色侍人的小母猫能想象出来的。”
“十四爷可真想得开。可惜秋童不领情啊。你听见了,她宁可做雍亲王的下属,也肯不肯做你的侧福晋。或者说,她既不肯放开雍亲王,还要牢牢抓着你。你们都是她手中的棋子,脚下的垫脚石。你所谓的筹谋,不过是怎么利用男人谋取名利罢了。”
整个面纱已经被血浸透,湿哒哒黏在脸上。年漱玉干脆扯下,露出她曾经美艳,现在狰狞可笑的脸。
十四嫌恶地啧了一声,把筷子一扔:“这谁干的,太狠了。冲你来的吧四哥?这得多恨你啊!”
年漱玉狞笑道:“我说了,是廖志远!他一直潜伏在总督署,就是为了等秋童回来。他和你们一样,也对秋童着了迷,从一开始自愿入赘,身份暴露后,甘当她背后无名的护花使者!说不定现在,他就在某个角落里默默看着这里,如果谁对秋童不利,他就会出手。不信的话……”
正说着,她忽然抄起桌上的筷子猛地朝我刺来!
“找死!”
十四抓起手边酒杯朝她掷去,然而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扭转方向,朝正要抓她的雍亲王袭去。
银光一闪,一把匕首堪堪抵在雍亲王心口。
与此同时,西北方向的夜空骤然照亮,一朵绚丽缤纷的烟花当空炸开。
在亮如白昼的瞬间,一个个面色惨白的恶鬼在树丛中显了形,沉闷阴沉的呼号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斩鞑子,报血仇!杀秋童,除汉奸!”
……我果然上了他们的黑名单。
雍亲王用手握住匕首,慢慢将刀锋转向年漱玉。
年漱玉看他的眼神再无情意,只有浓烈的仇恨和些许不甘,“……你果真是个冷心无情的人,怪不得秋童只迷恋你的权力,不喜欢你这个人,没有女人会喜欢你这样的恶魔!”
我忽然发现她太会挑拨了。
在十四面前提廖二和老四,在雍亲王强调我和十四度过的二十天,在我面前和雍亲王浓情蜜意,短短月余疯狂输出,凭一己之力,扎三人之心……
刚刚还祝人家早上贵子的十四,对这一幕好像早有预期,好整以暇地看着烟花道:“这群草莽还挺浪漫,用烟花当信号。秋童,你看这烟花像不像年前咱们从雍王府出来看到的那朵?”
我真服了你。
幸亏雍亲王不需要帮忙,尖峰一点点刺入年漱玉的胸腔,她嘴里开始往外冒血,艰难诅咒道:“你不得好死,汉人早晚会把满人杀光!”
雍亲王沉默着把匕首推得更深。
“住手!”一声爆喝从湖对面的树尖上传来。
烟花已寂,凉亭的灯光根本照不到那么远。
我们只能看到一个惨白的面具挂在树梢,面具上绘着可怖的五官。声音就从面具下传来,“雍亲王,咱们做个交易,你放了漱玉,我留你和十四爷一个全尸,如何?”
“不,干爹!”年漱玉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大喊:“女儿以身献教,死而无憾!请您一定要把他们的人头带回总舵,以告千千万万个前辈的英灵,鼓励后来人继续反清大业!”
十四抽刀抗在肩头,望着面具呸道:“跟他商量没用,老子忍这女人很久了,不把她剁成泥心头气难消。”
说完就朝雍亲王索要年漱玉。
雍亲王毫不留情地将枕边人的胳膊卸下拧到身后,沉着脸道:“别急,先让她把王义海引到这儿来。”回头瞥我一眼,吩咐十四:“你先把她送走。”
我从头到尾看得很懵。
正在兴头上,他们居然要送我走!
十四一拍脑门,把刀往身后一背,朝我走来:“瞧我,一见血就兴奋,差点忘了你。待会儿这里可能比船上还热闹,你先走,别弄脏衣服。”
接着高喝一声唤来他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