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时秋回应。

青年：“……”

要不是知道男生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得那么乖顺，他还真被骗过去了。

青年不由得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

作为诞生的新神，彼时的他心高气傲，对于前来迎接他的旧神视若无睹——

尽管才诞生，可神向来是有传承记忆的，在他的印象中，神就是世间最强大的生存，主宰三千小世界的生死轮回。

可前来迎接他的旧神，身形单薄，穿着一件简单至极的白衣，面相更是看不出丝毫强势。

倒更像是那世间最为弱小的精灵族生灵。

精致而脆弱。

可面前人的神格气息纯正浓郁，又不得不承认，此人就是这世间除他之外，唯一的神。

一个看起来不太聪明又柔弱的神。

传承记忆告诉他，他的诞生就是为了接过主神的责任，成为新任的主神，掌管三千小世界的运转。

可他哪里愿意为了那些与他不想干的事物，而困住自己。

以至于，对于旧神的笑脸相迎，新神的态度表现得恶劣又差劲。

就像是为了故意惹怒他一般，最好将旧神气到了，就可以撂了这担子。

可实际上，那些他故意抛出的尖锐，最终却总像是石沉大海，淹没在旧神无辜不解表情中。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到后面，他坐在摆满了小世界影晶石的桌前，对面坐着耐心讲解如何正确管理的旧神时，也提不起劲去折腾。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旧神就是个软弱性子，从来不会和他的争吵，从来不会表现出不满的情绪；不和他讲公务的时候，又像个冰晶娃娃一样，清清冷冷又有点呆。

但后来才知道，他所看到的那一面，不过是旧神的不在意表现罢了。

不知道看过多少小世界沉浮，主角离奇命运的旧神又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懂，看不出他的故意。

从回忆中抽离，青年看着时秋面上熟悉的无辜神色，顿了顿。

“你针对我。”

他控诉道。

时秋愣了愣，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办法反驳。

明明他并不是个喜欢当面说别人缺点的人，何况还这么直白，怎么就……

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和这人应该不仅仅只是认识的关系，可能还是不错的朋友，十分信任的那种，可，他以前难道其实是个喜欢怼人的性格？

“他快要失败了。”青年忽然道。

随着他的视线，时秋看到了身体正细微颤抖的庄园主人。

“是因为玩家们都离开，失去了祭品的原因吗？”

“不是。”青年轻嗤，“哪怕祭品的数量再加上一倍，他也不可能成功。”

“不是什么人都有召唤神的资格。”

“神，真的存在吗？”

时秋不禁问。

他听过青年说过很多次这个字了，不是仅仅存在于无限世界的邪神，似乎是超脱于小世界之外的存在。

毕竟，时秋还记得他说过，若是帮了他，他就会将自己带离快穿局。快穿局的维度是在小世界之上，能够与快穿局对上也会是相同纬度的存在。仅仅只是某个小世界神明的话肯定是做不到这样的。

更何况，青年绝大多数说的都是“神”而不是“邪神”。

至于他所说的，他会进入快穿局是作为他将他的老婆弄丢了的一种惩罚，一开始时秋可能还会相信一点点，可随着相处时间变长，这个说法的可信度却是越来越低。

每当青年明确提起邪神的时候，时秋注意到他不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是十分平淡的那种，根本不像是提到爱人的状态。

青年确实和邪神是有关系的，可应该并不是他所说的那种爱人关系。

而他自己呢？

他又是谁？

他为什么会忘了以前的事？

时秋试图回想，可现在的他能记得清楚的，似乎只剩下来到快穿局后发生的事，现实世界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变成了一帧帧无机质的缩略影像。

早在之前他就发现了，只不过现在愈发的明显。

他来到快穿局之前所记得的，真的是真实的吗？

“嗯？”

“我是说，副本的邪神也是NPC的一种吗？还是，独立于无限世界之上，不受剧情线的约束？”

“你身为邪神的信徒，难道还看不出来神对你的偏爱吗？”青年挑了挑眉。

“？”时秋试图理解他的意思。

所以，邪神并不是无限世界的产物，只不过两者有某种交集存在？

顾钰作为副本的Boss之一，同样需要受到白天无法控制藤蔓的限制。

可他，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藤蔓似乎都十分亲近他。

不对，时秋突然想到：“你怎么知道我……”

面前的人的样子和季南星一模一样，而季南星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

一直存在的怀疑在这一刻似乎正在被彻底坐实。

这就是季南星的身体，不是什么别的幻术。

而青年可能已经看过了季南星的记忆，才会知道这么多。

“季南星呢？”时秋抓着青年的黑色衣摆，质问：“你为了不让这个世界的系统察觉到，所以就用了他的身体是吗？那他的意识呢？”

因为知道自己和青年的关系应该挺好的，所以在知道青年就这样随意地占用别人的身体，和杀人无异的行为，时秋才更加地生气。

如果他以前的朋友真的是这样的人，那他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本就是自己的神魂碎片之一，在面对本体时，自然已经在自行融合了。

但青年看着面前抿紧唇，神情严肃的男生却是没有解释，只道：“我没有杀他。”

“如你所说，我并不想让系统发现，又怎么会主动去杀一个最难杀的人类呢？我见到这具身体的时候，已经是个空壳了。”

青年有理有据，给出的理由也确实有点道理。

但时秋不信。

他蹙着眉看着季南星的脸，青年坦然与之对视，两人一时间都没有继续说话。

过了一会儿，时秋才别开脸，“如果你想要救一个人，是建立在其他生命之上，我并不认同。”

青年看着他的侧颜，喉结上下一滚，“好吧。我承认，季南星确实暂时已经不存在了。”

时秋立刻转回脸，眼神复杂。

可青年紧接着说：“我也确实想救一个人。但我保证，只要那人回来，不论是季南星，还是在此之前，你在小世界里遇到的其他想复活的人，我都能做到。”

他笑了笑：“这样可以吗？”

一颗比起之前似乎更加完整的三角棱从青年的指尖冒出来，光面一闪，就像是留影石一样，出现了许多存在了季南星的影像。

“这些都是作为季南星的记忆，包括他的意识也在里面。”青年摊开手，道：“我现在确实无法将此还给他，还有用。不过，等以后我想做的事做完了，你还依旧强烈要求的话，也不是不能复活他。”

大概以前真的很熟悉青年吧，时秋直觉他这次没有骗他。

他好像，真的有复活季南星的能力。

时秋当然也知道，这样的行为不过就是亡羊补牢，但事情已经发生，比起一味追究，让季南星复活当然是更好的选择。

至于他说自己还能复活其他小世界的人，时秋保持质疑。

在他看来，哪怕是神，也许也无法随意地去复活一个生命。

总会有代价的。

但生气还是生气的。

时秋绷着的表情并没有变缓。

手上倏地一烫。

时秋下意识抬手，掌侧的印记在微微发亮。

第108章

【完】

“怎、怎么回事？！”

庄园主人望着身下渐渐熄灭的阵法, 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目眦欲裂。

他准备了那么久，期待了那么久, 可现在，事实却要给他浇一盆透心凉水。

怎么会失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