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别这样(穿书)(34)
方子衿带兵攻进阳龙山山寨,便看到五花大绑的二当家和三当家,以及被捆住双手、堵住嘴巴却激动得眼膜反光的郑侍郎。
郑侍郎一见着他,便从地上蹦起来,脸上表情从震惊到惊疑不定,再转变成后怕,只用了两息时间。
千阳官府处理山匪,方子衿只留了少许人押解匪徒。
郑侍郎骑上马随方子衿回千阳,望着方子衿的背影,心里还有后怕。
方子衿攻城六亲不认的传闻可不是空穴来风,他猜想下山谈条件的山匪皆是有去无回。若方子衿那般好说话,东胡也不会对其闻风丧胆。
想到刚刚救他的人,郑侍郎又是一阵激动,没忍住蹦了两下,惊得马儿拔蹄子就跑。
所幸战马都经过训练,听见哨声便扭头回归队伍。
郑侍郎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瞒天过海了,方子衿却找上了他。
雪衣少年未穿盔甲,提着一柄剑,看他的眼神死寂,气氛在寂静中透着诡谲。
“殿下有话便说。”郑侍郎受不了这个气氛。
方子衿开门见山:“何人救了你?”
“我当时也被绑着,救我的自然是殿下您。”郑侍郎心知这话瞒不住方子衿,站起身去关门窗,确认四下无人,神秘兮兮地递给方子衿一张纸条。
“好了,我都交代了,殿下请回吧。”
方子衿打开纸条扫了一眼,迅速攥入掌心,抬眸打量郑侍郎。
“看我作……甚?”郑侍郎被瞧得心惊肉跳。
见郑侍郎没有哪里不普通,方子衿平静地收回目光,平静地转身离开。
雪衣少年一路行至纸条上写的地点,脚步踩着树叶的沙沙声从身后响起,他立刻回身,却见一道剑芒擦着他鼻尖而过,剑刃落在他的脖颈。
第16章
少年顺直的黑发用雪色发带束起, 露出衣领的脖颈雪白秀颀,宛如一截白玉,与泛着莹光的蓬莱剑相映成辉。
他望着脸罩恶鬼面具的黑衣人,糜丽又明澈的面庞不带一丝表情:“陛下。”
林青青目光透过面具打量方子衿的脸, 微微颔首, 收起蓬莱剑, 语气没有起伏地应了声,陈述道:“朕出剑不快。”
“臣看得出来。”
臣?林青青顿了一下:“方才若非朕偏开剑刃, 你便死了,为何不躲?”
黯沉的天色映照黄昏斜阳,天空笼罩着一层惨黄色的雾霭,在少年清癯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君要臣死, 臣不得不死。”
林青青揭下恶鬼面具, 抬手扔给影二,“国仇家恨未报,你甘心赴死?”
“不甘心又如何?”方子衿轻声说,“陛下会给臣第二种选择?”
千阳气候环境恶劣,西南风呼啸席卷着难以捕捉的沙尘, 林青青不过开口说了几句话,便觉得嗓子干涩发痒。
“朕给过你第二种选择。”
方子衿不置可否。
林青青看出他心情不好,没打算迁就他的情绪,沉声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其次伐兵, 其下攻城①。方子衿, 你杀心太重,朕给你剿匪和救人两个任务, 你却只顾屠戮,用了最下乘的战法。
郑凡舟身为户部侍郎,远赴千阳赈灾,为救千阳饥寒交迫的灾民,不辞辛劳跋山涉水而来。这样一个仁义两全的人,不值得你救吗?”
方子衿指尖寒凉,长直的睫毛扬起,露出暗沉的眼眸:“和敌人做交易,我会死的。”
林青青皱眉注视他的眼睛。
这是她迄今听过最不像解释的解释。
方子衿带兵离开京城当天,她在配殿的床头发现无数抓痕,缭乱疯狂,满墙狼藉,不是正常人会弄出来的。
没有三年时间沉淀痛苦的方子衿,内心矛盾煎熬,乱得一塌糊涂,他头顶弥漫着郇州的阴影,又岂会像脸上表现的那般平静。
她派了一个疯子过来救人,结果可想而知。
“你可以提前与朕商量。”林青青耐着性子道,“朕会派影卫过来与你里应外合,救出郑凡舟。”
“里应外合?”少年双眸浮现血色,嘴角却是忍不住显露一道淡淡的嘲讽,眼底冰冷寒然,面无笑意,却依然美得让人心惊。
“若这世上骨肉至亲都不能信,我还敢与谁里应外合?”
他声音像一潭清水,清寒幽冽,扬不起一缕波纹,就像另一种味道的死气沉沉:“我会用郑凡舟的命换一个完完整整的千阳送给陛下,这便是我给陛下的答复。”
林青青揉了揉眉心,将蓬莱剑收入剑鞘,抬脚离开。
“是朕对你太过苛求。”
望着林青青走远的背影,方子衿全身各处都在剧烈抽痛,眼角攀上薄红,搁在身侧的手收紧,几日未修剪的尖锐指甲刺穿掌心肉,却转移不了他分毫注意。
他一直都知道,没有人会接受一只怪物、理解一个疯子。
郇州的凄厉与哀绝,如燎原般被唤醒,从他醒来的那一刻,他就回不去了。
他的皮骨是腐烂的,灵魂扭曲而肮脏,哪怕露出一丝马脚,都会让人避之不及。
“方子衿。”
林青青的声音唤醒了少年,他心底残留的沉重杀机和暴虐杀意顷刻间消失殆尽,眼底闪过一抹迷失的茫然,空洞的凤眸费劲地凝聚起神光,看向唤他名字的人。
“不跟上来吗?”林青青问。
少年抿着唇,一语不发,发梢间泛着微光,沉入千阳的雾霾中。
“朕要在千阳住上一段时间。”林青青将长剑背在身后,“这段时间,你来保护朕。”
方子衿:“陛下要留在千阳?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堂没有陛下恐要乱成一团。”
“谁说朝堂没有朕。”林青青看了他一眼,“朕与你说过,影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少年收起神思,凤眸微凝:“陛下莫非是让影首……”
林青青抬手落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方子衿果然闭上嘴,林青青放下手,道:“不然你以为朕进铜雀台两天两夜,为何无人察觉?”
“好。”方子衿应了保护她的旨意。
林青青接过影二手里的面具,走了几步发觉少年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扭头看他:“未免朝堂生变,我在千阳不会久留,这段日子你我兄弟相称即可。”
林青青有意观察方子衿,眼底未褪的血色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沉凝不少。
方子衿叫她哥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此时颠倒过来,她还真有点不习惯,开不了这个口。
林青青思考怎样称呼彼此时,方子衿出声道:“我不曾想过救郑凡舟,哥哥很生气吧。”
“你知道我会生气,却还是这么做了。”
“我……”
方子衿想说他下次不会这么做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他做不出这样的承诺。
“你可以打我。”少年掌心捏着汗,“只要你能消气。”
“打你有用吗?”林青青看向神色冷峻的少年,“既无用,那便别想了。”
没有酿成的错误,林青青一般都不会记挂多久,她确实因为方子衿不信任何人而心寒了一秒,但也仅仅是一秒。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她不是佛,劝不了方子衿回头,亦无法度他苦厄。既然利用方子衿守住千阳,她就做好了承受他带来麻烦的准备。
“我只希望下回你能与我商议。”林青青咳嗽一声,用衣袖挡住千阳空气中的灰尘,闷声道,“你说的也没错,谁的命不是命,你想用最小的代价攻下阳龙山,那郑凡舟必要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