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记(159)
“无妨。”不想崔业胸有成竹地开口, 这番话的意思,自是无所畏惧于人。
陈瑾倒也不算是怕, 只是觉得眼下事情并未查明,而且听崔业的意思, 苏浅在其中并不像陈瑾以为的那样无辜。这样的一位,怕是有不少打算。
虽然陈瑾一直觉得苏浅的心思并不难猜,尤其因为上辈子苏浅站在她身边,支持她的加成,陈瑾是不愿意怀疑苏浅的。
只是,她相信的人,崔业却告诉陈瑾,未必值得她全心全意的相信。
陈瑾心下暗叹,还得打起精神冲崔业道:“丞相请。”
“请。”崔业明白,他这样突然的提醒陈瑾一些事,陈瑾未必见得能够接受,更会质疑。
好在,陈瑾就算不信,也没有在崔业并未说清事情的情况下,质疑崔业的怀疑。
崔业和陈瑾一道回宫。
不出意料,朱贲已然在宫中。
不仅是朱贲,更有世族十余人跪于宫门前,他们喊的话倒是并不把自己框死,只道请顺帝还他们一个公道。
至于是什么公道?
是强占民田之事,他们各家被拿下不少人的公道?亦或是因朱央之死,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以为皇室要出手对付他们世族,因而早早给顺帝施压?
一时间人虽然跪着,并没有完全把话说透。
他们跪他们的,顺帝明摆着不想理会他们,也是在等着崔业查询后的结果。
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之前,贸然行事只会落人于柄。
眼下的局面,原本是对顺帝大利。朱央一死,就得看看真相究竟是什么。
崔业和陈瑾一道入宫,一眼看到顺帝旁边的司徒晋时,都微微一愣,毕竟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司徒晋会在世族跪于殿上求要公道的时候,竟然会跟顺帝呆在一起。
顺帝神色平静,似是并不受外面的事情所影响。
看到他们进来,顺帝招手道:“崔卿,来来来,同朕说说你的发现。”
案子是陈瑾先发现的,但这个时候主审案子的人是崔业,顺帝更相信崔业的判断。
崔业行了一半的礼被人拦下,被顺帝拉着上前,无奈地唤了一声陛下。
顺帝倒是不管,只道:“闲话少说,都是自己人,且把你的发现都说出来,我们一块听听。”
自己人什么的,崔业当然是自己人,司徒晋也被扣着自己人的标记,陈瑾抬眼扫过去,并不认为若不是顺帝另有所得,断不会轻易下此判断。
崔业一五一十地将审问得来的一些重点禀告,不忘提醒陈瑾,千万别把朱央那封信忘了。
看到司徒晋的那一刻,陈瑾在心里另有想法,比如司徒晋究竟为何而得到顺帝的信任?
要知道强占民田一事司徒家也是参与其中的。
司徒旭还在牢里,难道司徒晋能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崔业的眼神一扫来,陈瑾瞬间反应过来,连忙将信送上与顺帝,“这是姑姑说,舅舅之前提醒过她,若是舅舅发生意外,便让她交到查案人手里的信。”
这样的一封信,至关重要。
顺帝连忙接过,在看到里面的内容时,脸色大变。
“此事你们以为有几分真,几分假?”顺帝脸色十分不好,同时也问起一旁的人,认为这件事可信不可信?
崔业第一个被人推出来,他这个丞相总得出头。
“陛下,比起信中所提之陈年旧事,臣以为最该考虑的是,这封信果真是朱郎留下的?”崔业正色以回,同时也将顺帝和陈瑾一直没有考虑到的问题点出。
顺帝和陈瑾对苏浅的信任,让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件事的真假。就如同明明苏浅武艺高强,朱央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这样的一个文弱书生,竟然能把苏浅打伤以和离?
这个事情,正常人都会细想其中的缘故。偏顺帝和陈瑾竟然半句都没问,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对苏浅的信任?
苏浅其人,苏浅和一桩桩的事存在的关联,不是他们想否认,便可以当作不存在的。
他们因为对苏浅的信任,不愿意怀疑苏浅,那是他们的事。
崔业是仔细研究,发生的这些事,都和苏浅有关系,苏浅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难道不该查一查。
陈瑾针对崔业提出的疑问,往前走了一步,“看信上的字迹,确实是舅舅的不错,而且,舅舅在动手之前,也曾对外祖父说出过信中所提及之事一样的话。”
这些事都是陈瑾亲耳所听,亲眼所见。
“家中老妻同我相伴多年,我的字迹,老妻写得分毫不差。”夫妻夫妻,他们是最熟悉的人,也是最了解对方的人,想要装成对方,或许是要费些心思,不代表不可能。
崔业用自己为例,不过是提醒着陈瑾和顺帝,千万不要觉得夫妻相处得到的是一些外在的东西。
陈瑾和顺帝都缄默了。
司徒晋于此时出声道:“陛下还记得臣同陛下禀告的事吗?”
对啊,司徒晋能被顺帝定义为自己人,难道只是巧合?
分明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顺帝的神色变得越发晦暗不明,“你和崔丞相是一样的态度?”
“是。陛下宽厚,多年以来,苏夫人为人温和,可是陛下不想知道,为何苏夫人突然提出和离?”司徒晋是从细微处得出结论,同时也由此判断,苏浅和朱央的事并不寻常。
陈瑾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答。
若是按陈瑾两世的看法,苏浅要同朱央和离,自然是因为嫁入世族多年的苏浅,从来都饱受非议,朱家人对她一向漠视,就连她的孩子也从来不与她亲近。
这样的家,有何值得人留恋的?
和离之后,海阔天高,自由自在,难道不比困在方寸之间更加逍遥快活?
陈瑾站在这样的角度,是不愿意苏浅憋屈地过完一辈子的。
只要有机会,哪怕只是一线的希望,她也希望苏浅去过自己想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安之所言甚是。和离之事,朱郎之死,两者果真毫无关系?”崔业听到司徒晋的附和,更有信心了。
正常的人面对这样一件件发生的事,谁人不是心怀疑虑?
也正是因为如此,顺帝和陈瑾都没有表现出怀疑,才是不正常。
但一想顺帝对苏浅怀揣的愧疚,或许也是觉得一桩婚事成或是不成,都觉得无妨,以至于反而落入旁人的圈套。
不得不说,若是一切都是苏浅主导的,苏浅将顺帝和陈瑾的心思算得实在是准。
“查。一定要查到底。另外,许朱公将尸体带回厚葬。”顺帝察觉苏浅心思有异,当机立断地下令。
他这一番作为,崔业原想张口阻止,随后却是悟了顺帝的打算,合上了嘴。
在这过程中,崔业余光扫过陈瑾和司徒晋,得,这两位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不认为顺帝做下决定会是为了坏事。
“臣去安排。”崔业不作其他反应,赶紧退出去,请朱贲把朱央的尸体领回家,顺便把跪在外头打着讨要公道的人一并打发了。
陈瑾和司徒晋恭敬送人,谁也不想打听崔业用什么办法打发人。
“这件案子扑朔迷离,眼下人在你府上,你自问回府能应对?”顺帝心下一叹。他虽为帝王,可他一直仁厚也信人。
没有想到有这样的一天,他竟然会因为这份善心被人利用。
诸多算计,为达到的究竟是什么目的?
顺帝满心的疑惑,也清楚一时间无人能为他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