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清欢(3)

作者:怡米 阅读记录

好在季三郎答应了。

卫湛忽然松开她,向后靠去,单手闲搭在膝头,意味深长地盯着只着兜衣中裤的少女。

半晌沙哑开口,“董妈,取鱼鳔来。”

屋外守夜的一众侍从互视几眼,更有火急火燎的侍女秋荷担心着自家小姐,立即看向管事的董妈妈,“小姐的嫁妆里有一盒鱼鳔。”

府中被指派专门过来服侍新妇的侍女青橘不解地问:“鱼鳔是做什么的?”

其余仆人也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只有侍卫青岑抱剑闭眼,充耳不闻。

年过五旬的董妈妈轻咳两声,示意青橘带秋荷去取,“速速取来,少打听。”

青橘吐吐舌,拉着秋荷沿游廊去往暂存嫁妆的厢房。

不出片刻,一盒子已被清理过的鱼鳔落入卫湛之手。

男人站在桌旁,身上的婚服微敞,却依旧整齐,除了散落的腰封。

他拿出一个鱼鳔,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在宁雪滢躲闪的目光下问道:“怎么用?”

话落,喜房陷入沉寂,卫湛后知后觉,“啪”的合上盖子,大步朝喜床走去。

宁雪滢下意识向后挪蹭,却被捉住脚踝,跌入绵软的被褥。

卫湛身形前倾,离她的脸很近,又问了一遍:“怎么用?”

这下,宁雪滢可以确定他不是风月老手了,难怪连圆房都这么不解趣致。

可他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求教的?

拿过男人手中的鱼鳔,宁雪滢用纤细的手指模拟起来,然后秋目盈盈地望着男人,“郎君学会了吗?我再教你一遍?”

“不必。”卫湛懒倦地勾回鱼鳔,收入掌心。

其实,这玩意儿的形态一看便知如何使用,但为确保其能够有效避孕,他还是确认了一番。

看得出,面前的少女是真的不想早早有孕。

当着女子的面,卫湛掀开喜服衣摆,面上的冷欲怎么也不会使人觉出他接下来要做的是那档子事,连被映射在墙上的身影都是优雅的,可实际上,他的动作毫不含糊。

宁雪滢紧紧闭上眼,纤长的睫毛颤动不止,“熄灯。”

为了不让丈夫觉得自己事儿多,宁雪滢特意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小声道:“再依我这一回。”

紧张之际,连求人都是闭着眼的。

光感消失时,视觉本能松弛,宁雪滢睁开眼,在电闪中捕捉到一抹高大健壮的轮廓正立在床畔不知在想些什么。

十月初十,屋里虽已燃了地龙,但她还是觉得湿冷,不禁收臂抱住自己,主动躺在了被褥上。

乌云笼皎月,只有少许倾洒入室,跳跃在那玲珑的线条上。

兜衣正中心绣着的芙蕖含苞欲放,与此情此景相得益彰。

有黑夜为蔽,卫湛不再慵懒,目光渐变犀利,周身的气息也转而凛然。

须臾,狂风肆虐,摧折桠枝,连耐寒的芍药也没能幸免,抖落一地碎花。

守夜的侍从们依稀听见喜房传出床腿蹭地的声响,还伴有女子的呜咽。

除了早已离开的侍卫青岑,其余女侍目不斜视,“观赏”着雷电中的庭院,视野一旁苍青。

掐算着时辰,董妈妈让人事先去备水,可等到子时还未得到送水的指令。

她转了转腕子上的金丝玉镯,面上一派淡然,心里却有些担忧新夫人的身子,从亥时中段到子时,足足半个时辰,喜房内一直传出女子的呜咽,嗓子都哭哑了。

“姑爷怎地还不叫水?”一旁的秋荷拧着绣帕跺了跺脚,“我家小姐身子骨弱,禁不起这般折腾的!”

董妈妈稳如泰山,闭眼感受风雨拂面,“新婚夜贪欢,人之常情,急什么?青橘,去让厨役给大奶奶备些滋补的炖品。”

没等青橘应声,秋荷发出一声疑问:“大奶奶?”

董妈妈睁开眼,“不然?”

“不是该唤我家小姐一声三奶奶吗?”

**

城东另一座府邸中,意气风发的小将军敬酒回来,醉醺醺推开喜房的门,甩了甩银冠高扎的长马尾,痴痴望着坐在喜房内的女子,“娘子......嗝......”

听见酒嗝声,蒙着红盖头的新妇嫌弃地摆了摆手,示意身侧的侍女拦下横冲直撞的新郎官,“猴急什么?先去沐浴。”

季懿行醉眼迷离,却十分听话,任由侍女扶着去往水汽弥漫的湢浴。

也正因醉了,才没有注意到新娘子的脚码比他的还要大。

**

夤夜雨歇,万籁俱寂,季懿行看着眼前烟视媚行的新娘子,止不住地抽搐起嘴角,倒不是因对方的脚码有多大,而是此人他曾在蓟州镇总兵府见过一面,乃蓟州镇总兵的嫡女杜絮。

如今随父调任搬迁至金陵,婚配永熹伯府世子卫湛。

第3章

夜澜阒寂,只闻潸潸细雨声,一抹嬿婉倩影倒入帐中,额头沁出湿漉香汗。

虽是将军之女,宁雪滢却在少时身子骨羸弱,走十步都要气喘,靠其父宁嵩以大把的燕窝、海参、虫草调养好身子,最受不得一点儿疼,这会儿被欺负了两个时辰,早已失了元气,粉润的脸色变得惨白。

翘头卷草纹木雕联二橱上摆放着一盆石榴花,摘植在素三彩的方盆里,葳蕤明艳,然而,与野外疏狂暂放的红石榴相较,少了些鲜活气儿,亦如打蔫的宁雪滢。

女子蜷缩成团,缓释着近乎劈裂的痛感,素齿在下唇上留下一排牙印。

身侧的男子并未入睡,安静地倚坐在床畔,肩上披着件月白寝衫,半边脸融于紫电的光影中,衬得五官更为深邃精致。

用眉眼如画来形容这个男子并不为过。

可他的眸光太过冷寂,给精致的“画作”镀了一层寒霜。

宁雪滢不知他在想什么,也无暇他顾,只想歪头晕睡过去以补充流失的体力。

“郎君。”

“嗯。”

“夜深了,安置吧。”

金陵宁氏非望族,祖辈无人考取过功名,确切地说,连寒门都算不上,也就是到了宁嵩这辈,凭借一身蛮劲和功夫,硬是从济济武将中脱颖而出,得到季老将军的提拔,成为一方总兵,光宗耀祖。可宁氏与其他门阀世家相比,底蕴薄弱得多,宁嵩还时常会被名门出身的将领拎出来取笑他的草莽出身。

是以,宁雪滢在出嫁前,被七姑八姨进行了冗长的劝说,要她嫁人后要知礼解、守规矩,万不能给家族丢份儿。

还说能被季老将军挑中做孙媳,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不管怎样,宁雪滢牢记七姑八姨的话,没打算撇下新婚丈夫独自入眠。

可听完她的话,身侧的男子没有什么反应,依然倚靠在床围安静如斯。

再敌不过睡意的侵蚀,宁雪滢掖好被子睡了过去。

乌云遮月,化为似真似假的泼黛峭岫,连绵起伏,鬼魅般虚幻。

待听见清浅均匀的呼吸后,卫湛侧头看向熟睡的女子,半晌抬手,以指骨碰了碰她软弹的脸颊。

“可有想过还会见面?”

“娘娘。”

低沉微哑的咄唶,带着一点难以捉摸的笑意。

卫湛支颐欣赏着女子的睡颜,眼底是万丈灰烬。

朝阳初升,晓色绚丽,宁雪滢在一阵闷痛中醒来,下面的肿痛感未消,反而加重了,可初入夫家的彷徨经过一宿的沉淀有所消解,这会儿看向坐在床沿整理衣襟的男子,也没了初见的紧张。

有了过夜的交情,她慢慢爬起来,单手杵在丝滑的绣纹锦褥上轻柔一声:“三郎晨安。”

昨夜不敢喊出口的称呼,在经历同床共枕后,不算拗口地唤了出来。

然后一瞬不瞬盯着男人宽肩窄腰的背影,暗含些许期待。

婚后是需要互相理解才能长久地经营下去,对方性子冷,她就热忱一些。

听见称呼,卫湛理在前襟的长指微顿,转过眸来,“三郎?何来三郎?”

望着男人疑惑的目光,宁雪滢无意识地抓紧锦褥,又确认了一番:“季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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