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清欢(9)

作者:怡米 阅读记录

沐浴过的二人和衣躺入床帐,分睡两张被子。

屋里地龙燃得旺,裹紧自己的宁雪滢有些热,索性拉低被角扭头看向身侧仰躺的人,“妾身有一事。”

“嗯。”

有事相求,宁雪滢摆出诚恳的态度,侧过身枕着一只手臂,徐徐讲起母亲田氏托付的事,继而提到了太医院医女蔡妙菱。

当听得蔡妙菱的名字,卫湛敛了敛眸,“你不必特意前去拜访,她每隔十日左右会来府上一趟,到时我会安排你们见面。”

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而且,府中有侍医,为何还要请太医院的医女前来?

宁雪滢撑臂半起,垂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向旁凑了凑,“那位姑娘是来为府中何人看诊?”

身为长媳,还是该尽早了解府中的大小事宜,以作不时之需,也以免被虎视眈眈的小姑子比下去。

虽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但宁雪滢也不愿做软包子任人欺负。

可问出的话许久没有得到回应。

意识到什么,宁雪滢咬住腮肉,暗想自己可能唐突了卫湛。

蔡妙菱多半是来为卫湛看诊的。

有些隐疾,难以启齿,病患大多不愿让身边人知晓。侍医与府中人往来密切,或许不如外面的医者嘴巴严。

但问题是,卫湛有何隐疾是不能对外告知的?

没有立即追问,宁雪滢找话儿打起圆场:“蔡医女本月几日会来府中?”

“二十日。”

蔡妙菱每隔十日左右会来府中一趟,向前推算,上次前来是在本月初十。

也就是大婚当日!

宁雪滢更为迷惑,却也不好再做打听。她躺回自己的枕头上,隐约觉出身侧的男子变得严肃了些。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转眸看去,刚好对上男人一闪即逝的审视。

“怎么了?”本能的疑惑溢出唇齿,她又半撑起身子盯着男人那张冷欲清绝的脸,“可有话要对妾身讲?”

不会真有隐疾吧?

可那晚,是畅通无阻的......

温软的少女眉眼灵动,认真注视时流露出的关切不含虚假。

卫湛被那双眼盯得烦躁,猛地起身,如同猎豹扑鹿,将宁雪滢按在了里侧的锦褥中,“不睡?”

“睡睡睡!”

少女声音颤颤,眼中依旧流露着关切,可说出的话与关切无关,像是要急于申明一种态度。

拒绝的态度。

卫湛撑在上方,视线在她不停起伏的心口上流眄,即便是洞房夜的行房,她也一直环臂抱着自己。

确切的说,连小衣都没取下就吓得呜咽起来。

这会儿有灯火照亮,才得以看清峭岫的陡度。

身上那点肉,都长在了这两处。

黑瞳变得泼墨浓稠,卫湛闭闭眼,逼退了渐起的狎昵。他躺回外侧,单手搭在额上。

宁雪滢怔了会儿,慢吞吞起身,为他掖起被子盖住肩头,以免着凉。

这般贤惠,换作是谁,都要赞叹一声新夫人是个知冷知热的妙人。

可真的知冷知热吗?

娘娘?

卫湛望向吐泪的花烛,眸底褪尽润澈。

第7章

次日醒来,卫湛如往常一般不在身边,宁雪滢挑开帷幔拉了拉铜铃,就有十来名侍女捧着衣裙依次走进内寝。

董妈妈随后走进,带着侍女们恭敬施礼,又介绍起衣裙的款式。

扫过一眼,宁雪滢选了一套妃色忍冬暗纹的袄裙,搭配璎珞项圈,衬得下巴小巧,人儿灵秀。

收拾妥当,宁雪滢看向董妈妈,“世子呢?”

“世子在书房等着大奶奶一同前去请安。”

在书房等着一道去请安,就说明手上还有未处理完的公牍,所以说,自己昨晚是搅扰了卫湛的安排?

恐落人话柄,宁雪滢今晚不打算再去催促。

半刻钟后,两人去往朱阙苑问安,又一同送卫伯爷坐上马车。

伯府的后巷生长着一排茁壮的枫树,红叶所剩无几,其余铺落在石板路上,与薄薄一层积雪交融。

宁雪滢望着青黛砖瓦的深巷,隐隐闻到杏花酒香。

生父最爱杏花酒,时常灯下小酌,再在酒酣正盛时,打上一套拳法。

想起不拘小节的父亲,宁雪滢心里暖融融的。

父亲每年只能返回金陵一次,都在金秋时节,宁雪滢便打算在来年金秋南下省亲,与家人团聚。

“郎君,我能在附近走走吗?”

“你是伯府长媳,出入不必征询任何人的意见。”卫湛还有东宫密函要处理,不能陪伴妻子,“青岑,跟在大奶奶身边。”

一名侍卫走上前,不远不近地跟在宁雪滢和秋荷身后,如影随形。

老巷幽静,一户人家的柿树斜出墙外,有狸花猫蹲在墙头,迎着日光,伸长爪子扒拉着挂满枝头的柿子。

宁雪滢伫立观赏,稍许看向青岑,“你是世子的影卫?”

青岑俯首,“回大奶奶,是的。”

“跟在世子身边多久了?”

“卑职的家族历代效命永熹伯府,卑职自幼跟在世子身边。”

既如此......宁雪滢走近男子,停在一步之外,“我有一事想问你,还请如实回答。”

昨夜同床共枕时,不知怎地碰了壁,宁雪滢想打听清楚卫湛有何隐疾,也好有所准备,不再触及对方的逆鳞。

但看得出,青岑是个守口如瓶的人,否则也得不到主子的器重。

心思一转,她先下手为强,不给青岑拒答的机会,“你迎亲失误,害我嫁错人家沦为笑柄,该有所补偿。我现在问你什么,你理应知无不言。”

面对讨债的小娘子,青岑确实心中有愧,“大奶奶请讲。”

“世子有何隐疾?”

一句问话令青岑无可应答,他偏头轻咳一声,“还请大奶奶换个问题。”

“不换。”

细细观察护卫的反应,宁雪滢笃定,卫湛必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别人的闲事,宁雪滢自是不会打听,但卫湛不同,他是枕边人。

看着女子坚毅到较真的模样,青岑瞥向秋荷,等秋荷很有眼力见地走开,才缓缓开口:“大奶奶问对人了,这件事只有两个人知晓,其中之一是卑职,也请大奶奶保守秘密。”

歪打正着吗?

宁雪滢点点头与之达成共识。

又静默了片刻,青岑像是开启了回忆的闸,望向灿灿日光下的柿子树,咄唶道:“世子有心疾,每月逢九发作,发作前,他会将自己锁在书房,不准任何人打扰。”

有心疾怎会逢九发作,还要瞒着家人又将自己锁在密闭的房中?宁雪滢越听越疑惑,觉得这不是单单的心疾,而是疑难杂症,“世子的心疾只有那位蔡医女能医治吗?”

显然没有想到大奶奶会知晓蔡妙菱的存在,青岑觉得自己有些话多了,若是让世子知道,免不了被责罚,可话已至此,也不好戛然打住。

“蔡妙菱有独创的良方,会为世子缓解病痛,却不能根治。每隔十日左右,她会来府上一趟。”

“可否买下那副良方,以作不时之需?”

万一事发突然,蔡妙菱来不及到场,岂不耽误了医治......宁雪滢心思还算细腻,想要未雨绸缪。

青岑摇摇头,“我代世子出过价,想要买下那副方子,蔡妙菱油盐不进。”

一个不苟言笑的人,能用油盐不进来形容另一个人,八成是怀了某种不满。宁雪滢没与蔡妙菱打过交道,不愿妄断对方品行,只能静等本月二十日的碰面。

回到玉照苑的卧房,宁雪滢拿出手札记下了一个特殊的日子。

逢九。

今日是十月十三,距离下一个逢九还有六日。

入夜,云层稀薄,迢迢星河闪烁,与皎月交相辉映,笼罩不凋寒木。

卫湛处理完最后一份公牍,包裹上缃帙,差人送回詹事府,自己则在书房静坐。

听到府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他靠向太师椅,都不知自己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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